但同样的，也存在“有难同当有福不能同享的朋友”。</p>
后者的数量往往比前者要多一些。</p>
至于“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的朋友，那数量之大则要超过了上面两种情况之和。</p>
更不用说的是，悟色为拿到这本拳谱还丢了半条命。他本完全没必要丢这半条命。但仅仅是觉得可能适合小小，他就心甘情愿地丢出了自己的半条命。</p>
想到这，鼠一抬头重新审视了一下悟色的背影。</p>
这个处处惹人生厌的悟色似乎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p>
他似乎有些能够理解小小为什么会与悟色如此要好了。</p>
对于鼠一的纷杂念头，悟色此刻是半点也没顾上，依旧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与小小的过往，而且还隐隐加快了语速。</p>
似乎那些过往太过汹涌，连他这个主人都有些无法控制。</p>
他将小小有些下滑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又用右边肩膀把小小的头颅往里顶了顶：“那段时间，是我们经历过的最艰苦的生活。但我一直觉得，那是我们所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可惜那样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再后来便再也没有经历过。”</p>
“就像当初的那三碗阳春面。后来我再也没吃到过相同的味道。”</p>
“后来大概过了三十多年，我去附近办事，心血来潮，便特意绕路路过那里。没想到那家王麻子茶摊不仅没倒，反而把草棚推了，起了所新房子。老板也没换，不过他腰背弯了，眼神钝了，头发也花白了。店大了，店员也多了两个。一对年轻的夫妇。是王麻子的儿子与儿媳。才成亲没多久。”</p>
悟色这边说得真入神，忽然察觉到鼠一二人停下了脚步，便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去。</p>
“怎么了？”</p>
结果他发现鼠一正抬头看着一家饭馆的招牌，神色古怪。</p>
“嗯？你是想去这家吃……”</p>
悟色顺着鼠一的目光抬头看去，后面的半句话没有说出口。</p>
饭馆正门上方挂了一块看上去就异常厚重和充斥着岁月感的匾额。</p>
虽然看起来被经常的包养，但红木匾额上的红色油漆在时间的冲刷下还是显得有些黯淡。而在这种黯淡的红色映衬下，边缘处镶嵌的金边与正中五个鎏金大字反射着太阳的光，就显得格外耀眼。</p>
乍一看上去，整块匾额给人一种喜庆大气的感觉。但定睛细看的话，便能够发现一点美中不足。正中那五个鎏金大字与匾额其他部分扎实精致的做工形成了鲜明对比。</p>
鼠一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儿，才最终确认那五个字就是悟色刚刚口中所提到的。</p>
王麻子茶摊。</p>
字体软若无骨，歪歪斜斜，形似草书，但却并非是草书。</p>
如果放在别处，诸如蒙学幼、童的练习册上，那差不多像是出自刚学写字的主人笔下。</p>
但放在这样一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匾额上，就有些让鼠一不敢轻易下定论。</p>
虽然白鹿师兄曾教过他几天书法，但没过多久，他便把那些让人头晕眼花的知识尽数还给了白鹿。</p>
没有落款做参考依据，而鼠一凭自身稀缺的艺术细胞也看不出这几个字美在何处。</p>
所以思考一番之后，鼠一只能认为这大概是某位书法大家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p>
毕竟应该没有人会让一个才学写字的幼、童在这么一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红木匾额上下笔题字。</p>
当然，也不排除这几个字出自某位帮了茶摊主人大忙的贵人之手。</p>
就在鼠一忙着做书法鉴赏的时候，悟色也盯着这块匾额出神了许久。</p>
虽然已经过了几百年，匾额也不复当初才完工时的光鲜亮丽，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封存他记忆中的那一块。</p>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人能够写出那么丑到别具特色的字了。</p>
他曾以为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这块匾额了。可他真没想到，就在他提起那段往事的时候，这家茶摊竟以一种诡异地姿势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p>
这是某种巧合？</p>
还是说真的存在冥冥中的天意？</p>
又或者说，这是小小的在天之灵给予他的提示？</p>
一时间，从不相信命运的悟色竟陷入了某种恍惚的心境。</p>
耳边突然没了悟色那拖泥带水的讲述，鼠一只觉得世界都在一瞬间变得清净了许多。他转头看向悟色，却发现后者竟然神游天外了，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p>
刚才他无意间看到这块招牌，第一个念头便是觉得悟色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编故事。悟色只是先他一步看到了这块招牌，便由此展开，随意地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博取自己的好感。</p>
这是一贯嬉皮笑脸的悟色所最擅长的事。</p>
鼠一曾不止一次听那些小妖们讨论悟色给他们讲的旧事。而在那些惊天动地又荡气回肠的故事里，友情客串的小小与悟色总是隐隐扮演着某种伟光正的角色。</p>
但此刻，悟色自己却盯着这块匾额神游天外了。</p>
这不免让鼠一怀疑起了自己刚才的这个想法。</p>
毕竟神游天外这种事，对于他们这样的大修行者而言，也是一件需要特别慎重对待的事。</p>
神游天外是一种大修行者才能使用的高效悟道方式，但同时这也是一种异常危险的悟道方式。脱离心神掌控的肉身会在这时候成为神游者的致命弱点。稍有差池，就很可能悟道不成，反受其咎。</p>
抛开别的危险不提，举个最简单也最普遍的例子，那些喜欢鸠占鹊巢的化外心魔就很难放弃这样的天赐良机。</p>
还有什么比主人不在家更让盗匪们心动不已的情况呢？</p>
所以在通常情况下，一位大修行者是绝不会在自己肉身没有保障的情况下随意进行神游天外的。他们选择神游天外时，要么会在肉身周围布下固若金汤的防御阵法，要么会请信得过也实力强的人留在身边护法。</p>
实力强劲，鼠一敢认，他也确实有能力保护好悟色的肉身不被入侵。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悟色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互相托付后路的地步。</p>
他不趁机落进下石，以报悟色杀害小小之仇，就已经很给悟色面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