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从哪来我们就不问了,你先说说,怎么就有这念头了?”陈茂的性子虽然磨了些,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现在的陈茂和吴东阳还有些象牙塔的浪漫情怀,徜徉在自己的文字和思想里,有点沾沾自喜,羡慕外边的风景,又惧怕伴随的狂风巨浪。
别看吴东阳读的是大专,那一身艺术细菌可不是盖的,才大二就卖出了几款设计创案,获得了,额,一共两千五百块钱,抵得上10个250了都。
每次都蒙头苦干半个月,就这回报率,谁敢单独开干?
韩易帆烤着牛肉,差不多有五成熟,夹起来扔嘴里滋巴滋巴的嚼着,陈茂和吴东阳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这货好像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啊。
“不开工作室,毕业了,去别人的地上班,想干的事不能干,该干的事全是不想干的,甚至是从前最鄙视的,你愿意?还是你愿意?”
韩易帆分别看了那两货一眼,也不等他们说话,自己端着杯子就喝了一小口,炭烤的热气和酒精的刺激,让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排汗,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泡桑拿,异常的痛快。
那两人果真不说话的,都默默的烤着肉,思索着韩易帆话里的意思。
稍有情怀的小青年,哪个不幻想着自己未来能开创一片天地,谁愿意为了填饱肚子就埋没了自己,随着现实的浪潮,将身上的特质一层层的冲走,最后变成整日为了家小奔波的平凡人。
整个社会都是由这样的平凡人构成的,吴东阳不鄙视那样的生活,但他不愿意接受,至少现在不愿意,因为他还有梦想,还想拼一把。
什么是少年激情?
打架?
开趴?
泡妞?
堕胎?
不!
那些只是发泄情绪和欲望的产物,敢梦敢闯,才是青年血性!
当然,有梦想并不意味着就要卯足了劲要去当文学家、艺术家,他们对自身能力的认知是非常清楚的,心中有自己的有坚持却又不盲目,写好看的故事,做好看的设计,至于文学性艺术性思想性什么的,他们现在都还不沾边。
或许在经过长期的积累,总会有质变的一天,但是此刻他们最大的困扰却是怎么把喜欢的事和毕业之后的工作生活有机的,活泼的,不受桎梏的结合在一起。
不一会,吴东阳也端起了酒杯,昂头就灌下去一大口,这一次性的塑料杯可是能装下二两五的白酒,他那一口下去,得有一两左右了。
只见吴东阳呛着嗓子咳了好几下,这才涨着一张红脸说:“去他亲娘的,老子学的是艺术设计,要是被什么偏僻的工厂找去做玩具,弄模具,或者设计小广告什么的,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
“老韩,哥们信你,你说你弄个工作室,我能干啥?”
这就是年轻啊!
一身的少年侠气!
韩易帆以30多岁的年纪再看20岁时候的自己和这两货,心中满是沧桑,因为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梦想跟后来所从事的工作都隔着老远。
他毕业后直到31岁,一直是编辑,写的全是通讯稿。
文笔?呵呵,别说出彩,不出错就是最大的成功。
也不是说当编辑就没前途,当初他也满怀着热情,写了几篇时评,自以为已经向社会和上层靠拢,交到副主编手中,换来“观点偏颇,言辞激烈,带有明显的立场倾向”的评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饿着肚子空谈梦想和追求,那是疯子才干的事,他们的水准都还没到疯魔的程度,所以为了自己的肚子,就只能先放下那看似可笑的执著。
只但进入职场,哪还有给他修整调理的机会,纷扰俗事从未间断,文字创作从未成功。
老韩不会对吴东阳说,未来他是干文案策划的,嗯,各种擦边球图案和露骨标语,以及种种震惊体,提醒体,情绪体,还有那种大胸妹的页游策划也有他一份……
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吸引眼球,至于曾经的坚持与梦想,早就随着这么些年喝下去的酒一起排出体外,臭不可闻了。
陈茂就更悲剧一点,他的第一志愿可是古典文献,那是个必须有些底子,还得熬得住性子,耐得住寂寞的专业。别看冷门,要求的分数还挺高,因为需要保证生源的质量,这是对历史和文化负责。
但后来没办法,他被调剂去学了对外汉语,结果还当了英语老师,混迹各种培训班,别人甚至都认为他主修的是英语。至于他酷爱的古典文学,也随着老婆孩子的到来,在他的一次次加班和跑场中,被扔到了爪哇国。
可是现在,这两人心中的激情和体内的热血都未曾磨灭。
韩易帆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达到什么地步,尽管现在手中握着“巅峰人生”,但他的心中还是很迷茫,像个怀揣着巨额现金的暴发户来到了大商场,什么都想买,却又不知道该具体买了之后又能做些什么。
当工作室的念头升起,他就再也抑制不住这个想法,就想先弄一把大的,看看效果,恰好又碰上这两人,也算知根知底,干脆就搭伙了。
“让你当个艺术总监,给你个方向,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韩易帆对吴东阳说,然后又看着陈茂,“阿茂,你负责文案,你的文字功底我放心,而且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或创意,也可以做出来,让东阳配合你。”
“那你干啥?”
见韩易帆安排得挺清楚的,吴东阳再次觉得有谱,想从他那多捞点料出来。
“我也做创案,不过可能还需要阿茂帮忙润色一下”韩易帆拿了条三文鱼放到烤盘上,瞅着那两货道:“再说了,我还得负责宣发,市场洽谈,甚至接待都得我去。”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展示韩易帆的诚意了,其实认真做这行的,最不愿意的就是那些不相干的交道,或许未来进场了必须得接触这些,但现在,老韩一下子把所有在他两看来最不愿意干的事都揽下了,那就是绝对的够交情。
“来,咱不问了”陈茂端起了酒杯,吴东阳也连忙跟上,对韩易帆说:“老韩你信任我们,那我们就跟着你干了。”
“干了!”吴东阳应和道,大事已定,该是喝酒的时候了。
“你不是吧!”
陈茂顿时大叫,吴东阳的这个“干”字,可是第一声啊,他满满一杯酒一口没喝,那两都可喝掉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