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怀宾和李妮在大裂缝边上选了个地儿,然后把“探蛙镜”伸进沟里,专等太阳直射。中午的阳光很毒,热辣辣地晒着。他们用四根树丫支起他们的褂子,形成了个遮阳棚。俩人钻到里面,在他们身下铺了一层细密的绒草,是李妮刚刚用手薅下的。俩人趴在草上,能感到彼此的气息。
李妮伸出手,把丛怀宾鼻子尖上的汗珠划落,她笑着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这目光却让丛怀宾想起祖梦,祖梦和他单独在一起时,俩人一有对视,就会有电流般的战栗,通体麻酥酥的。他不敢迎接那灼热的目光,把头偏向别处,正看见一只小林蛙在向前跳跃。
那只小林蛙已到了沟边,鼓出的眼睛好像并没注意到眼前的危险。它在等什么呢?是要前进还是要后退?在丛怀宾正为它揪心时,它却不动了,肚皮一鼓一鼓的只是蹲在那里,像是在沉思。丛怀宾想,这真是它一生最关键的时刻啊!往前一步就会跌入深渊,然后在漆黑冰冷的沟里过活。那里面能有什么食物啊,能把这样小的林蛙养成那么大?这需要多长时间呢?就像曾经的自己,一切都还顺利,虽然生活苦些,但他和祖梦对此有充分的准备,凭他俩的聪明能干会找到好工作,共同创造财富,迎来美好的生活。可偏偏他就在那关键的时刻,系了那块牌子,从此生活的轨迹就变了,变成了沟边的捕蛙人,变成了跌落冰沟的沟底之蛙。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就没像这小林蛙,停下来等在那儿好好地想一想呢?
想到这儿,他有些同情那只小林蛙,他用眼神示意李妮,要她注意那只小林蛙,李妮的表情是问看那林蛙干吗?丛怀宾向她这边伸过头,李妮会意地凑过耳朵,丛怀宾小声说:
“你能把那只林蛙救过来吗?别让它掉下去。”
李妮想了想,用手轻轻地在草地上扣了一只小蚂蚱,然后甩手把它弹向林蛙。只一道弧线,那林蛙见了向这边一窜,长长的舌头迅速伸出又缩回,已把小蚂蚱卷进嘴里。这样一个动作,就把它的方向改变了,它吃了蚂蚱后向远处跳去。
见小林蛙躲过这一劫,丛怀宾很高兴,他向李妮看去,目光中满含谢意和夸赞。李妮的脸红了,对他报以羞赧的一笑。
太阳把褂子的影子继续缩短,那影子和它们本身差不多一样大了。丛怀宾开始专注在目镜上,李妮也把头凑过来,丛怀宾偏过脑袋让她看,俩人挤在一起更近了。
男人和女人间一旦缩小了距离,也就制造着亲近。李妮更注意这些,她能感到丛怀宾的起伏和呼吸,她的心怦怦的剧跳着,她多想靠过去,把那律动延伸到自己身上。丛怀宾问她:“看见了吗?”
“没呢,让我好好看看。”李妮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沟里,她的心儿依然在狂跳,感情的潮水在涌动。
“让我来吧。”
丛怀宾靠近目镜,李妮伸手把他头上垂下的一绺头发拨到边上,而她的发梢正擦在丛怀宾的鬓角。丛怀宾一点儿也没动,正认真地看着。
“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七八只林蛙,都在沟边。”
“它们干什么呢?”
“好像也在叠罗汉。”
“叠罗汉?”
“对,它们挤在一起。”
“是不是公狗子在帮母抱子甩籽呀?”
“不像,林蛙都不大,也没有大肚子的。”
还没看清,沟边突然暗了,太阳变换着照射角度,接着,沟里什么都看不见了。要想接着观察,只好等到第二天中午。
丛怀宾开始往起收“探蛙镜”,李妮还没看够,心想这时间也太短了。
他们往回走时,丛怀宾又问李妮问题:
“李妮,林蛙最怕什么?”
“它们怕蛇和老鹰,还有老鼠。”
提到老鼠,李妮想起昨晚五个木装睡,自己说有老鼠,五个木警觉地问老鼠在哪儿的情景,她就笑了。丛怀宾问:
“你笑什么?”
“我笑你,我说有老鼠,你就信以为真,装睡都没装像。”
丛怀宾也觉得昨晚被她给骗过,自己很傻很狼狈,就为自己开脱:
“我是怕老鼠咬了你脚趾头。”
“瞎操心!洞里根本就不会有老鼠。”
丛怀宾一惊,他止住脚步问:“你说咱住的洞里没老鼠?”
“对呀,咱这冰沟,蛙多就招老鼠,但咱住的洞却没有,放在洞里的粮食呀小食品呀,从没被老鼠咬过。”
这几句话提醒了丛怀宾。水质化验后,他对泉水的怀疑打消了,他就开始怀疑盘云洞了,什么东西和居住在这里的人接触多,什么东西就要受到怀疑。水没问题,最大的可能会出在石头上,这儿漫山遍野全是石头,只有盘云洞里的石头和人接触最多,洞里的石头可能有辐射,是有害的放射源,丛怀宾过去看过这方面的书。洞里没有老鼠,就更能说明这一点,老鼠对环境比人要敏感的多。看来,盘云洞是不能住了,可在这山里不住盘云洞又能住那儿呢?他想,李妮或许知道别的地方,就问:
“除了盘云洞,还有别的地方可住吗?”
李妮哪里知道丛怀宾考虑的问题,她以为五个木不想和她一起住在洞里了。这让她很委屈:我一个姑娘家都没在意和你一个大小伙子住在一起,你倒要找别的地方了。她白了丛怀宾一眼,垂下了头。丛怀宾以为她在想哪里能住呢,就等在旁边。
李妮别过身子,肩头一耸一耸的,“呜——呜——”
李妮哭了,哭得那么伤心。丛怀宾不知她怎么了,就着急地问: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