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伦在火车餐车上喝了许多酒,随着人流晃晃悠悠地出了站台,向公交站走去。一抬头,丛怀宾挡在眼前。
“呦!省城里的丛怀宾真多呀!一出站就遇见一个。”
丛怀宾闻到了他满身酒气,更让他这句酒话逗乐了。
“子伦,你喝酒了吧?我们到哪坐一会儿?”
“上哪?要去,就去玉湖吧,我想划划船。”
看他像已经晕了船似的,丛怀宾说:
“划船可不行,我怕你掉湖里。”
“不划也行,我们在湖边走走。当初我和柳婷就是从湖边开始的,也应该在湖边结束。”
“好吧,我们去玉湖公园。”
玉湖公园,正是花红柳绿的时候,湖里的小船还不少,一对对情侣在湖中泛舟,苏子伦酒劲儿上来了,大着舌头说:
“别看他们很幸福……很甜蜜,很浪漫,那是没遇到大风大浪啊!卜天建……的钱能卷起惊天骇浪,把所有的……爱情小舟都掀翻!”他使劲儿抡起胳膊大大地比划了一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丛怀宾一把拽住他,不服气地说:“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船,是谁在船上。”
苏子伦说:“我已经领教了……真让人恐怖啊!他的财产我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男人决斗的武器……就是兜里的人民币!没有武器……我跟他肉搏啊!他是大树,我是草根……他是大鳄,我是小虾。我只能期望,这辈子别遇上他这个……这个魔鬼!我多不容易?为了经营我和柳婷的感情,我是既当学生,又当徒工,既当男友,又当……男仆,好容易熬到快……毕业了,就差这么几天!我……我的柳婷就让他抢跑了……”
丛怀宾半拉半拽地把苏子伦弄到一条长椅上坐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子伦,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我知道你对柳婷是真感情,可现在这结果,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
苏子伦激动起来:“怎么就不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就是……因为我没钱!柳婷她……她才……呜呜呜……”话没说完,苏子伦已经掩面痛哭起来,那哭声难掩其中的酸楚与无奈。
丛怀宾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轻抚苏子伦的后背,任由他把苦闷和悲伤抒发出来。
哭了好一阵,苏子伦哭累了,他用力甩了甩头,哭出来的泪水和流出来的汗水混在一起,他暗哑着声音说:“我早该想到的,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养不住!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富二代送她……回来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怀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啊,这么快!”
丛怀宾掏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两张,递给苏子伦,说:“子伦,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庆幸这事儿出的早,早点发现,早做了断。”
苏子伦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对!可我怎么走得出来?我陷得太深了,明知道她……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我还活在她的世界里!”
丛怀宾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人生没有过不去的事情,只有过不去的心情。他理解苏子伦现在的心情,那应该是一种发现被背叛后的羞辱气愤和无力无助吧?事情已经发生,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过去,或平淡,或遗忘,可心情这道门槛还需要苏子伦自己跨过去,谁也帮不了他。门槛门槛,跨过去了就是门,跨不过去就是槛儿。
他为好友的遭遇感到深深的悲哀,却不自觉地想到祖梦,不禁为自己感到庆幸,转瞬又把这念头打消——这时候想到自己的幸福,未免有点不太厚道,就像当着饥肠辘辘的人的面儿,大块儿的吃肉。
苏子伦还在呢喃着:“咳!丁小妹……你为什么联系这个实习?实习单位为什么又有个花花公子?花花公子为什么追着祖梦,还要追柳婷?”
一下子,苏子伦似乎酒醒了,他下意识地往丛怀宾那里看了看。
丛怀宾心动了一下,他问:“子伦,那晚你给我打电话,说卜天建要追祖梦?”
“是啊,那天晚上柳婷亲口对我说的,她只是在卜天建和祖梦间当媒婆。可谁想,她这个当红娘的以身试嫁了。”苏子伦一脸沮丧地说,“怀宾,你也要小心点儿,我知道祖梦和柳婷不是一类人,我感觉得到,她俩有差别。可是……谁能跟钱过不去呢?人都说:穷养儿,富养女。我乍听还不理解,现在明白啦!要是柳婷家条件好点儿,我再有点儿钱,能让卜天建得逞?”
两人坐在湖边,苏子伦已经安静下来,双手托着两腮望着湖水出神,丛怀宾两手伸展开放在椅背上,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有歌声从湖面一条船上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