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画很多年了，怎么了，你这摸底，摸完了吗？”思瑶有点儿起腻。</p>
“还没呢，你妈……有工作吗？”</p>
“有啊，也退休了。”</p>
“完了完了，我又输了。”</p>
“什么叫你输了？”</p>
“啊！我输了，我妈没工作，我爸是退休工人。”程程阴阳怪气地说。</p>
“程程，你不能这么比，要是跟亿万富豪比的话，咱都别活了……”</p>
“也是，亿万富豪也没什么好的，有的三四十岁就挂墙上了！”</p>
“就是。”</p>
“你冷不冷？要不然，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程程说。</p>
“啊？你这就回去啦？”思瑶相当意外，“大老远跑来，就问我几句话，在电话里不能问吗？”</p>
“那不一样，见面三分情。”</p>
“哦，摸完底了，就撤了！”思瑶翻了个白眼。</p>
“摸底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看你一眼，快回去好好休息吧，下周又要上班了，我也回去了！”说完，程程伸出小手指，勾住思瑶的小手指，坏笑着说：“咱们下周见，拜拜！”</p>
“拜拜！”</p>
程程走了，第一次约会，十分钟就结束了，堪称奇葩约会！</p>
周一，一大早，冷风呼呼地猛刮，只要在户外呆上半小时，整个人都能冻透，这种天气挤着公交车，按时按点地上班打卡，甭提多遭罪了！</p>
开完早会，思瑶打印好计划书，立即出发到顺义区见客户，谈完客户，在返回的路上，突然接到了程程的电话。</p>
“喂，思瑶，在哪儿呢，我去找你？”</p>
“我在顺义，刚谈完客户，正在回公司的路上。”</p>
“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回公司呀，直接回家多好？”</p>
“不了，我想回公司继续打电话。”</p>
“那好吧，一个小时左右，你大概能到什么地方？”</p>
“一个小时的话，我大概到东直门。”</p>
“行，那我就到东直门找你，咱俩就在东直门附近一起吃饭，吃火锅吧！”</p>
“嗯，谁先到谁等会儿。”</p>
“行，那就这么着，一会儿见。”</p>
“嗯。”</p>
一个小时后，程程先到东直门，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坐等思瑶。</p>
思瑶真没想到，这顿饭吃的，被程程照顾的那叫一个周到，给倒茶，给夹菜，菜太热了，都要吹一吹，就差替思瑶吃进肚了，在程程面前，思瑶分分钟成了小女孩！</p>
“思瑶，吃完饭，我送你回二里庄吧，早点儿回去休息。”程程叮嘱。</p>
“我想回公司，再打打客户电话，春节放假期间，不好找客户，如果不提前把客户搞定，二月份恐怕就挂零了。”</p>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每天到处跑。一来呢，不安全，二来呢，风吹日晒的，忒遭罪。”</p>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干多久，对我来说，干多久都无所谓！”</p>
“真想回公司呀？”</p>
“嗯，回公司再打一百个电话。”</p>
“那行吧，我送你。”</p>
“不用。”</p>
“别介，不送你，我睡不着觉，万一我未来的媳妇遇到色狼怎么办？”</p>
“哎呦喂……”思瑶撇了撇嘴。</p>
“嘿嘿！你等下，我去结账。”</p>
结完帐，程程殷勤地拎着思瑶的业务包，主动拉着思瑶的手，百般讨好地逗思瑶开心，下楼都要叮嘱慢点儿，好像思瑶不会走路似的！</p>
回到西单，已经六点了，思瑶原本打算加班到九点的，结果，刚进公司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紧接着鼻涕流出来，坏菜了，要感冒的节奏！</p>
公司里人不多，思瑶放下包，赶紧掏出纸巾擦了擦鼻涕，看见郑丰趴在桌子上，顺手推了一把郑丰，“怎么了，是昨晚没睡好吗？”</p>
郑丰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看着思瑶，没吭声。</p>
看着郑丰一副衰样儿，思瑶继续说：“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儿下班吧，反正郝经理也不在。”</p>
“姐姐……”郑丰一脸委屈，眼皮还有点儿红肿。</p>
“走吧，我也早点儿走，本来想在公司打一百个电话，突然觉得有点儿感冒，想早点儿回去。”</p>
郑丰耷拉着脑袋，默默地穿上羽绒服，拎着破旧的业务包，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出大厦，郑丰平时不是这样的，真是很奇怪。</p>
“我跟你说话呢，怎么也不理人呀？”思瑶拎着包跟在后面。</p>
“姐，我不想活了！”</p>
郑丰这句话，差点儿把思瑶吓着，“什么呀，别瞎说八道。”</p>
“真的，活不下去了！”</p>
“你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哭过？”凭感觉，思瑶觉得郑丰哭过。</p>
“姐姐，我……我完蛋了！”</p>
“怎么了，是不是你那个客户没谈成？”思瑶突然想起郑丰之前谈的一个客户。</p>
“是，没谈成。”郑丰耷拉着脑袋。</p>
“到底是什么原因没谈成？”</p>
“他就是不想买了，一想到每年交六千块钱，就后悔了！”</p>
“你怎么不劝客户买小额险种？”</p>
“没用，客户就是不想买了。”</p>
“那也不至于衰成这样吧！”</p>
“我没有信心活下去。”</p>
“一个客户没谈成，就活不下去啦？”</p>
“不是客户的事儿。”</p>
“那是什么事儿？”</p>
“没事儿，就是活够了，一心想死！”</p>
“别死不死的，赶紧回家吧，这大冬天的，你住的又那么远。”</p>
“我无家可归！”</p>
“神经病呀你，干嘛垂头丧气的，不就一个客户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用不着这样吧！”</p>
“姐姐，我真的……不想活了！”</p>
“到底怎么了？”思瑶急了，一把扯住郑丰的胳膊，“你站住！”</p>
“昨晚……昨晚……”</p>
“昨晚怎么了？”</p>
“昨晚……房东非礼我了！”</p>
“啊？不会吧！”思瑶的下巴都快惊掉了，“你不是说过……房东是一个六十岁的大叔吗，他怎么会……占你的便宜？”</p>
“老天爷呀，哪儿是占便宜呀，你把词汇改一下好吗！”郑丰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p>
“郑丰，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思瑶不可置信地盯着郑丰，“房东为什么非礼你？”</p>
“我欠他房租，欠了一个多月了，他跟我要过两次，我说下个月给。昨晚八点多，他又找我要房租，我已经进被窝了，听到房东敲门，就直接从被窝里出来，光着膀子给他开的门，他进屋后看到我半裸，突然兴奋地摸了摸我的前胸，还说……如果交不起房租的话，就不要了，连下个月的房租，也可以不要，然后就……”</p>
“然后就什么了？”思瑶把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p>
“就……”郑丰欲言又止。</p>
“哎呀，憋死我了，你快说呀！那个老男人怎么你了，到底是摸你了，还是亲你了？”思瑶急得不行。</p>
“也……摸我了，也……亲我了……”</p>
“然后呢？”</p>
“然后……然后他把我按在床上……”</p>
“再然后呢？”思瑶只想知道结果。</p>
“再然后……”</p>
“哎呦喂，到底怎么样了，报警了吗？”</p>
“没有……”</p>
“然后怎么样了？”思瑶急得直跺脚。</p>
“我猛地一把推开了他，拿着衣服，拎着包就跑了。”</p>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整，然后跑哪儿去啦？”</p>
“在北京站过的夜！”</p>
“我的天！我真服你了！”</p>
“好姐姐……你就别说我了！”</p>
“没事儿就好！”思瑶急得一身汗，“那……今晚怎么办？”</p>
“我不想回去，反正……欠的一个月房租，我也不打算给房东了！”</p>
“就是说……你昨晚……换了一个月的房租？”</p>
“姐姐，你别这样说……”</p>
“那我怎么说……他到底侵犯你了吗？要知道，强奸和强奸未遂，完全是两个概念！”</p>
“别说了，不想说了，我的心情你理解不了，毕竟……面对着那个老头子的人……是我……”</p>
“我就搞不懂了，你才二十出头，房东都六十了，怎么可能呢！”</p>
“有什么不可能的，还有二十岁小伙，强奸老太太的呢！”</p>
“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p>
“接下来……我想死。”</p>
“少废话，说点儿正经的！”思瑶气的踢了郑丰一脚。</p>
“这世界，就没有正经的。”郑丰瘪的像个气球，“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p>
“我看……要不然这样吧，这两天你先搬出来再说，今晚回去，记得把房门反锁，别让任何人进屋。”</p>
“房子还没找呢，往哪儿搬呀？”</p>
“二里庄到处都是学生公寓，只要不挑剔，找个床铺就能入住，最便宜的床铺三百五，再穷也住的起。至于下一步，你还是重新找份工作吧，只要不干保险，不管挣多挣少，至少能按月发工资！”</p>
“我妈死的早，留下一屁股债，我爸身体也不好，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我爸还说因为治不起病，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等死……”说完，郑丰心酸地抹了一把眼泪。</p>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些……”</p>
思瑶话音刚落，郑丰哭的更厉害了，扔下破旧的业务包，抱住路边的枯树，涕泪交加地说：“谁说生命无价，谁说人人平等，我爸妈的命，根本就不值钱，为什么，因为我家里穷，没有钱就续不起命，就只能穷死，穷就该死是吗！”</p>
思瑶鼻子一酸，眼眶泛红，“郑丰，我知道你难，可是谁活着都不容易呀！千不该万不该，你的房东……真不该在这个时候……那啥你……”</p>
“房东就像蛆虫，在我身上爬来爬去，真的很恶心，我以为房东会同情我，没想到他竟然乘人之危！”</p>
“你为什么不反抗？”</p>
“我这么瘦小，根本打不过他，还不如跑掉！”</p>
“我知道这件事儿，对你来说是雪上加霜，但是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再熬一熬，真的，你就再熬一熬，好歹先搬出来，然后找个工作……”</p>
郑丰又抹了一把眼泪，“与其恨房东那个死老头子，还不如恨自己无能，我要是有钱人，至于被一个老男人那样儿吗！”</p>
“郑丰，努力忘掉这一切吧，摔倒了，一定要站起来，不能因为摔倒了，就趴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说完，思瑶掏出纸巾递给郑丰，“赶紧擦擦鼻涕！”</p>
“姐姐，你说……我咋这么倒霉呀！”郑丰接过纸巾。</p>
“郑丰，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觉得你特别不适合干保险，干保险，运气很重要。”</p>
“我对生活，彻底绝望了……”</p>
“阿嚏！阿嚏！阿嚏！”思瑶连打了几个喷嚏，“哎呀，浑身发冷，冻死我了，今天去顺义就把我冻着了！郑丰，天都这么黑了，还是早点儿回家吧，晚上不安全，咱俩别跟神经病似的，在大街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爹喊娘的！”</p>
“我哪有家可回呀！”</p>
思瑶激将法，“那你今晚就睡马路吧，反正我得回去了，我本来就怕冷，你还故意让我陪你挨冻，是何居心呐，想害我感冒是吧？”</p>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哎呦，行了行了，别抱怨了。”思瑶掏出纸巾擦了擦鼻涕，然后捡起郑丰的业务包，拍了拍业务包上的土，使劲儿拽着郑丰，“走吧，赶紧的，估计你也饿了，我带你去新一代吃饭，先吃饱肚子再说。”</p>
“姐姐，我想给自己买份保险，等到下个月，我就有底薪和提成了！”</p>
“如果你非要这样，我也没办法，就算你给自己买一单，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趁早改行吧！”</p>
“我再给自己两个月的期限，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到饭店打工，继续做厨师。”</p>
“人呐，就应该干老本行，不要在不适合自己的行业里，死磕！”</p>
“万一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回老家种地！”</p>
“回去就把门反锁，收拾好东西赶紧搬家，要是房东找你麻烦，你就拿报警吓唬他，毕竟他做贼心虚，但是你别真的报警，因为没有证据，小心被房东反咬一口，告你污蔑诽谤！”</p>
“就这么放过他吗？”</p>
“如果你继续跟他纠缠，只能惹出更大的麻烦，万一控制不住情绪，俩人不管是谁失手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搞不好会吃官司的，况且，性骚扰这种事儿不好取证！”</p>
“嗯，我听姐姐的，远离是非之地，明天就搬家。”</p>
“坚强起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能让一个老头子欺负死了！”</p>
“知道了，好姐姐……”</p>
“搬完家，抓紧在网上找工作，有合适的就去面试，谁也别告诉，别人会误认为你外出谈客户去了……”</p>
“姐姐，你简直就是智囊呀。”</p>
“得了吧，我今天感冒，你有一半的功劳！”说完，思瑶又打了几个喷嚏。</p>
“我都活不起了，就别挖苦我了……”</p>
“好胳膊好腿的，干嘛活不起！”</p>
“心已经碎了。”</p>
“把心换成不锈钢的！”</p>
“没钱买钢……”</p>
两个弱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繁华的西单商业街灯火辉煌，绚丽而夺目，远远看上去，是那么美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