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也算是三大法宝中“党的建设”的具体操作。
这三人,以王静斋的眼光来看都不错,虽然各有各的毛病,祝为民的日常不着调,冯有福的嗜酒与丘八气、朱志英么毛病没那么多,但他有时候会陷入莫名其妙的阴郁中,眼神凶得吓人。
可三人都是立场坚定之辈,虽然眼下还对党的理解还是朦朦胧胧,但私下里多次表态,这辈子就是跟党走了,至于是什么党那还用问嘛?
那千刀万剐的kmt可去他大爷的吧!
老子不伺候了还不行嘛……
……
七月转眼就要进入尾声,一年中最热的时间也到了,三伏天。
祝为民虽然瘦,但却极其怕热,眼下地里的秧苗都被太阳晒得垂头丧气的,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哎,哎”王静斋看着团团转的祝为民,忽然发现自己原本的凉意也不见了,“你,你干什么!”
“热死了,热死了,我恨不得爬到树上去知了知了叫几声,也好过现在这样……”
“看书,看书,还有看报!别以为天热我就会放松对你的警惕,这个月的思想汇报写了嘛?我和你说不要打算敷衍了事,这汇报就算我这里放你过去,上面也是不会放的,你晓得伐?!”王静斋有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好,好,我,我一会儿就写一会儿就写……”祝为民嘴里尽是敷衍之气。
王静斋也没办法,知道这厮就是这个脾气,现在不想写就是不想写,你再怎么逼迫也没用。
于是眉头一皱,“对了,给你拍个任务!”
“先生,那么热得天,要中暑生热疥头的……”
“滚蛋,到低听不听命令!”
“是!”某人立正敬礼,姿势标准的无可挑剔。
“哎……”王静斋捂住脸,祝为民眼见,依稀从他指缝中看到额头上的青筋在不安的跳动。
“明天你带着着一小队,二小队,坐船去四团,对外就说是去接受周队长的训练。”
“嗯?”祝为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老周自己都说了是挂名了啊!”
“啧”王静斋撇撇,“这天真热,嘴巴也干啊……”
说着掀起褂子下摆扇风,看都不看某人一眼。
祝为民小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这是先生在摆标景放刁了。
这对师徒当年就投缘,现在失散多年后又因为大事而聚在一起,私下交情比当初更好。
以前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前者对后者终归有点怕,后者对前者也要摆摆师道尊严的样子。
不像现在,两人几乎是平辈论交,说话非常随便。
王静斋是个好老师,理论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并且不是单纯的教条主义者,而是能充分联系实际,把书上复杂的大道理转化为深入浅出的语句,三言两语便能直指问题核心!
只是,随着师道尊严消失而去的,还有循循善诱的好品德。
比如,眼下,祝为民就知道,王静斋肯定要讲干货了。
但是……
小眼睛一眨,连忙倒了一碗水,高举过头,弯下腰来恭恭谨谨的递给王静斋,口称“天热,请先生先降降暑气。”
“嗯,倒是有劳你了!”王先生坐在摇摇晃晃的方凳上,看那架势屁股底下必须是四出头的官帽椅才算匹配。
祝为民不知从哪儿拽出把蒲扇来,玩命的摇“先生,这天太热,扇扇凉快·。”
王静斋闭目享受。
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出来!
睁眼一看顿时鼻子都气歪了,一指头点到这逆徒额头上“小猢狲!哪儿有你这样打扇的!别人横着扇,你梳着,别人站着扇,你像只癞团样蹲着!你不是把我当先生,你是把我当大灶,在生火阿是!”
祝为民抱头鼠窜。
笑闹片刻后,燥热烦闷倒是去了不少。
王静斋指点道:“周正泰是个好人,愿意和我们当朋友,甚至担着风险帮助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要真心相待。”
“但是,怎么才能真心相待呢?”他自设一问
“给钱?周正泰不缺钱,你给了他未必要。真给多了,老实讲,现在组织上也没那么多!”
“其实,周正泰也是普通人,普通人最喜欢什么?无非名和利。”
“追求名利是人之常情,也是基本人性,是没有什么不对的。”
“当然,如果你入党后,这对你就不适用了,党员不是普通群众,党员有着更高层次的追求,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是消灭剥削解放全人类!这不比那些世俗的财富和名望来得更加有用?”说到这里,王静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狂热。
“扯远了。周正泰,现在还没有这个觉悟。所以,既然不能给他钱,那么就给他名。当然这也是他应该得的。”
“名义上,他现在算是队长,让队员们认识他,听听他的训话是理所应当。”
“对于周正泰本来而言,他原本是小军官,管着机枪连,也好几十号人呢……现在退隐归乡,对于当初这种威威风有怀念,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明白了!”祝为民眼睛发光“这事情就做得非常漂亮,在不违反任何原则的前提下,让周正泰觉得心满意足,进而继续愿意与我们合作。”
“就是这个道理。”王静斋笑道“而且,还有一条,你别忘了,这家伙的老本行可是机枪连长啊。”
“冯有福,现在整天恨不得搂着那把捷克造睡觉。但他终归是兵,以前当过机枪手,可你也知道,他比大多数队员强的地方也就掌握了长短点射,以及一些战斗经验。对于如何布置机枪阵地,如何构建以机枪为核心的步兵阵势,以及多挺机枪如何配置以形成最大优势的火力网。”
“这些方面,我们队伍是一片空白。”
“先生这个你也不懂?”祝为民有点失望,在他眼里王静斋是万宝全书且不缺角。
“我?”王静斋苦笑“我也是人啊,一个头两只眼睛,一天24小时。专业的机枪战术,我真的只是略懂皮毛,而且纯属纸上谈兵。眼下放着周正泰这么个老师,你不去好好用用?我怕你自己半夜都要后悔的哭吧……”
祝为民不说话,咬着嘴唇,琢磨了半天。
忽然一跃而起“册那,这个便宜不占,对不起祝家祖宗!先生真是活诸葛,算人算到死。你要是去当地主,雇农可是没活路了,蚊子腿上都能被你刮下二钱肉来……”
“让你胡说八道”一把蒲扇斜斜飞了过去。
可惜,扇子太破,破坏了原本优美的气动外形。
祝为民头一低,扇子擦着头皮而去,撞到墙上,“啪”得落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捡起来,而是闪身窜出门外,身形敏捷犹如村头抢屎吃的野狗“先生我这就带着第一,第二小队出去四团拉练。现在就走,在四团过夜,明天再回来。家里就拜托你了!”
“滚!滚!滚!”身后传来王静斋愤怒的咆哮。
祝某人兴奋至极,仿佛捡到了皮夹子,恨不得前面两只放下来,好让速度快一点。
……
王静斋对于人心的揣摩果然是极其准确的。
当祝为民带着两个小队荷枪实弹的出现在四团,并且请周正泰检阅训话的时,后者脸都涨红了,如饮醇酒。
巴拉巴拉讲了一刻钟,要不是夏天蚊虫多,估计他还能讲下去。
随后,周正泰一挥手,让队员们去镇上的花衣厂借宿,至于晚饭当然是他这个队长包了。
带队的祝为民和冯有福则另有好酒好菜招待。
来之前,祝为民特地解了冯有福的酒戒,吩咐他今天可以放开喝,但是!
如果喝醉了,听不到周正泰讲得那些机枪知识的话,那就自己琢磨后果吧。
老冯也是人精,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祝队长的意思。
“我懂,灌他,然后从他嘴里往外掏东西对吧!你放心,老冯肯定办到,对了,你可得给我打掩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