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丫头已被打得瑟瑟发抖蹲在墙角,却是没有喊一个疼字。
“真当晦气,光在我门口蹲着大半日挡我生意竟还有理”一个妇人卷起胳膊袖,一边喊,一边起兴地再补上一脚。
“住手”燕韫喝斥道。
妇人随之住了手,却是由上到下打量着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年,扬眉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围观的众人也接连把目光投向他,私语阵阵。
“你问我是谁”燕韫瞧着周衍牵着靠雪,站在人群边上。突然嘴角一勾,扬言道:“我是七皇子府的小厮。京都天子脚下,你等泼妇,岂敢造次”彼时,他拿着弓一指人群中的周衍:“殿下还不来主持公道”
众人循着燕韫的目光瞧去,人群中格外显眼的白衣公子。周衍一时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燕韫竟会拉自己出来背锅。
无奈周衍只得走出来,应道:“公道不敢言,只是这顿毒打着实不在情理,不如作罢吧。”
“你是七皇子”妇人半信半疑,“既是个人物,又怎么会自个儿牵马”
“既是人物,又岂会连马都不会牵呢”周衍随意回道,一边往妇人的豆腐摊门口走去,瞧了几眼分析道:“你瞧这满街的店铺,光论流连顾客之道,上者或雕红刻翠,或画柱雕梁,乃至附庸风雅;次之,亦有伙计卖力吆喝,尽合诸客指挥索引,致使宾至如归;再不济,也是招牌高悬可你家店铺却死板苛旧如此,豆腐味道粗劣,卖豆腐的人也”
周衍轻咳一声,连连摇头:“你家生意不好乃是意料之中,何必把罪责归给一个丫头”
“你”妇人瞠目道,“我家的店,哪里轮到你来评头论足我家的地界,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娘也不怵”言罢,抽出腰间抹布就要朝周衍扔过去。
“哎呦”此见抹布一个准头扔在一张脸上。
燕韫也是没想到,就在方才,周衍只站在原地,未动一下。画月楼的老鸨不知何时冲到人堆里,硬生生替周衍挡下这一抹布。
老鸨连呸几声,仔细打量了一遍周衍上下,这才转头怒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七爷”
“原来真是贵人”妇人自是知道画月楼的妈妈。此时一惊,连忙跪下,“奴,奴有眼不识泰山请贵人恕罪”
一众人也反应过来,隐隐骚乱起来。
“罢了。”周衍阻止道。
“罢了罢了”老鸨便也赶紧帮着劝散众人。
人群渐散。
燕韫正要去扶那个小丫头,丫头却是躲开了。又连问她姓氏家世,却是未得应答。燕韫一时无措。
于是,周衍跟着走上前去。
他只问道:“你会什么”
丫头把手里的竹笛亮了一亮。
“画月楼的姑娘姐姐伎巧则惊人耳目,你可愿成为京都的名伶虽然地位不高,但也能保你衣食无忧,少人欺凌。”燕韫询问道。
丫头紧紧握着笛子,肯定地点了头。
岂料
“不,画月楼不该你去。”周衍蹲下身子,郑重地对丫头说道:“我在西城有一座乐坊,你可愿意去那里学做笛箫好孩子你需得静一静。”周衍温声说道。
丫头顿时泪如泉涌,一边哭着,一边点着头。后被一个花娘带去医馆包扎伤口。
“为什么让她去乐坊而不是画月楼”燕韫事后发问道。
“哪有君子把良家往欢场勾栏里送的道理有更好的去处,自然该送往别处。”周衍说的理所当然。
“你又怎知她是良家”燕韫追问道,两人一左一右隔着靠雪,走在去画月楼的路上。
“若是贱籍,不是卖到勾栏瓦舍,也是在大户家中为奴为妓,再不然也是流放刺配,总不会流浪街市。想必她是在这次水患中,不幸双亲亡故的流民吧。”周衍分析道,他见燕韫没有反驳,继续敲打他,“何况,你我不在乎身份,但天下人不见得都不在乎尊卑。难不成,你看上她了”周衍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燕韫脸色清冷的回答道。
“看你的样子,你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周衍边走边分析道,“那你是否想过哪一日,她留在画月楼中,学会人情世故,也会利用你的怜悯之心,算计于你”
燕韫听此也是沉默。
“画月楼只收留心思洁净,无处可去的贱籍女子。可你瞧见她最初的眼神了没有”周衍牵马走在燕韫的右侧,此时分外郑重,不同于刚才的玩笑语气:“那是仇恨的眼神若是让她在画月楼里长大,将来怕是会玩弄达官显贵于鼓掌之间,野心昭显,走上一条不归路与其被仇恨蒙蔽心智,还不如清淡一生要幸福的多”
“果然是七殿下,竟能凭眼神识人。”燕韫喃喃道,“但我仍不解到底在七殿下眼中,怎样的人心思才算洁净”
周衍轻笑,不假思索地回应,“能像你姐姐那般便是了。”随后他一想,又自我否认道,“不,你姐姐该是天底下最澄澈的女儿,才会有那双月光珠子似的眼睛。”
燕韫听此停住脚步,质问道:“七殿下,你喜欢姐姐吗你若是知道我们的底细,你还会喜欢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