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尖细。
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隔着街道,喻见看见站在不远处抱着花束的刘喻简,她穿着jk护奶裙,红茶色,长发束起,西式大小姐派头十足。
与她相似的脸上笑意盈盈,眼尾斜向上挑起。
差不多的个子,相差不多的年纪,连眉眼都有几分相似……
喻见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刘喻简才是林安深亲生的,而她才是从孤儿院里抱回来的那个。
甜腻的香气炸开。
喻见掐着指尖,从思绪里抽身,挺直脊背,冷淡问:“有事?”
“看到你很开心。”刘喻简轻笑,“我也很开心,喻见。”
“哦。”
喻见不傻,过往很多次经验都告诉她刘喻简说的话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然,隔不过三秒钟,刘喻简又道:“你很适合这种地方。”
“什么地方?”喻见反问。
不等刘喻简开口,喻见细数:“又脏又乱的老城区?被誉为垃圾收容所一年考不了几个大学的吊车尾高中?还是鱼龙混杂充斥着打架斗殴、脏话连篇的三不管地带?”
“你是不是只能看到这些?”
刘喻简轻“呀”一声,显得十分无辜,柔声道:“没有啊,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来了这里以后变得开朗起来了,你以前都很少笑的。”
“你交男朋友了,我看见了。”刘喻简眼尾的弧度愈发上扬,笑容甚至带了几分轻蔑,“他很适合你。”
虽然长得帅,可是帅又有什么用?
这所高中出来的学生,没钱也没权,以后十有八九都是社会最底层卖苦力的打工人。
喻见“哦”一声,淡声:“你又不会告诉林安深。”
“所以,”喻见走下台阶,长睫压下,定定看着刘喻简,“我开不开心、谈不谈男朋友,和你有关系吗?”
“我为什么阴差阳错来到青墨,你和刘女士难道不清楚?还是过去段时间,你和刘女士已经想好怎么对林安深说了?”
刘喻简唇畔笑意一僵。
凉风一阵卷过一阵。
站牌后面,周梒江靠着灯柱,微仰着头,咬着根本没点的烟卷,牙尖磨了下,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烟。
喻见觉得有些无聊。
刘喻简根本不会告诉林安深半个字,不管好还是不好,她都不会。
长久相处下来,她明白但凡她有半点儿好,刘女士都会想方设法磨平毁掉,而与之相对的,她们巴不得她就这样烂下去,烂到无可救药才好。
她偏不。
疯狂言语根本打不倒她。
“怎么会?”刘喻简再次牵起唇角,抱过花束,“妈妈和我送你的。”
“对啦,爸爸应该没和你说吧,他本来想过来看看你的,结果临时有事去n市出差了。之前我们学校开运动会,他和妈妈一起送了我一束棒棒糖扎成的花束,所以我想我也应该送你一束。”
“但我不会扎那个,妈妈也不会,所以我就只能买一束送你啦。。”刘喻简咬重语气词,听上去格外俏皮,“妹妹,你不介意吧?”
喻见觉得刘喻简是真他妈傻逼。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不动声色轻吐出气,喻见偏过头,眯了眯起杏眼,看了会刘喻简,刘喻简一直在笑,笑容底下满是挑衅。
就在刘喻简笃定喻见不会接时,喻见忽儿伸手接过,抱住,问:“刘喻简,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刘喻简没反应过来:“什么?”
喻见拽两下花瓣,说:“如果没有我,最适合这个地方的难道不是你吗?”
“哦,不对。”喻见弯下杏眼,没什么笑意地说,“你可能连来这个地方的机会都没有。”
刘喻简笑意尽散,脸色突变:“你!”
“是吧,姐姐。”喻见一字一顿道,“毕竟你来我们家也没几年,刘女士一直说领养你是为了陪我,给我解闷当玩伴的。”
不堪被戳破,刘喻简脸色发白,已经挤不出来笑。
喻见懒得再多扯,指指晃晃悠悠行驶过来的公交车,说:“车来了,以后别来烦我。还有,再见。”
公交车停站,再出站。
喻见抱着花束,一直站在原地。
一直到公交车驶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渐渐看不到影子后,喻见才慢吞吞地弯下腰,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再也没有办法支撑着走一步。
花束落在地上,喻见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一眨眼,冬天又要来了。
眼皮蹭在膝上,涩涩的疼,喻见觉得好冷。
她不懂,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也是会难过痛苦的……
她总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企图从日常生活中寻觅到林安深也是爱她的蛛丝马迹,可是真的好难好难。
爷爷总说人都是要学会释然和理解的,她试着去理解,试着去劝自己别在意,装着冷眼看世界,可是每当事情发生后,她发现她还是在意的。
周梒江摘了烟,绕过站台。
蓦得,喻见搭在膝盖上的腕子被紧紧抓住,她被猛地拉起。
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她落入一处温暖的怀抱中。
周梒江抱得紧,喻见闻到了熟悉的海盐牛奶味,渗着若有似无的薄荷味。
不想再动,喻见放任自己趴在周梒江胸口,安安静静当一只只会挂着的树懒。
“你怎么过来了?”喻见闷闷出声。
周梒江捏过喻见下巴,迫使她抬头,发现她没哭后,才说:“怕我女朋友受委屈。”
瞥过地上的花束,周梒江被喻见压着,半装着没站稳的模样精准踩上去,慢悠悠道:“不好意思。”
喻见倒没看出周梒江有半点不好意思。
周梒江又说:“哥哥给你一个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