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蹲着的戚继光终于没撑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树德笑着问:“弄璋弄瓦?”
弄璋是儿子,弄瓦是女儿,陆树德这番话是在问生男生女,但放在刚才一番话的背景里,这是在怼戚继美,钱家、陆家都是书香门第,你个武门子弟有资格凑进来吗?
但戚家可不是普通将门,戚继美也是从小读书的,冷笑一声道:“都说母子平安……还问弄璋弄瓦,脑子进水了吗?”
陆树德被弄了个大红脸,但还不肯退缩,戚继美乘胜追击说个不停。
这两人算是怼上了,但其他人可懒得管他们,钱小妹早就奔进去了,戚继光从地上一跃而起却被女眷们拦在外面。
被逼着去洗了个澡,戚继光才被允许进屋,蹲在床边看着头上满是汗水的妻子,还有被包裹起来的儿子。
“还好,还好。”戚继光脸上满是开怀笑容,又忍不住皱着眉头,“要不是母子平安……非把钱渊那厮剁成十七八截!”
“和小弟有什么关系?”王氏横了眼,“好不容易从倭寇里挣了条命出来呢。”
“问过了,都说是你早上给他准备东西动了胎气……”
“胡说八道,压根就没动手,只是让小妹和丫鬟整理。”王氏怜爱的看了眼枕头边的儿子,“小弟过了录遗,眼看着就要乡试了,把他平时用的笔墨纸砚、书册送过去而已。”
“管那些闲事做甚!”戚继光还忿忿不平。
王氏横了眼没再说话,一年多前在崇德县萍水相逢,虽然只是初见却有一见如故之感,之后钱渊对戚家颇多照料,甚至戚继光去义乌招兵就是钱渊举荐的。
“好好好,我让人送过去。”
戚继光又逗了儿子好一会儿才出屋,仔细问了问,将钱家从徽州府带来的东西,只要用得上全都打了包,准备让亲兵送过去。
还在和戚继美斗嘴的陆树德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兄长那也有东西要送过去。”
那是陆树声对钱渊这两年所有的八股文的精细点评,厚厚的装了一个大箱子。
偌大的书房里,看着四张桌案上摆的满满当当,钱渊显得有点无可适从。
第一张桌案上是刚刚从南京各家书坊里买来的八股合集,大都是最近十年内南直隶、浙江、福建各地的乡试答题。
第二张桌案上的文册是徐邦宁送来的,这小子让魏国公府幕僚混迹在应试生员中,抄来的各种名望较高的士子文章。
第三张桌上是何良俊和史褒善送来的,是今年南直隶乡试提学官吉澄以前的文章,吉澄为人肃穆,性情严谨,不喜欢华彩文风,倒是挺符合钱渊的路子。
第四张桌上是刚刚送来的,是陆树声对钱渊前两年的八股制艺的精细点评,以及各种修改建议。
恍恍惚惚间,钱渊好似回到了前世高考前那段时光,整个房间全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辅导书、试题,有学校发的,有辅导老师发的,有父母买的……
转头看见书桌上的那碗核桃红枣汤,呃,这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已经是七月底了,八月初九就要入考场,也就十天工夫了,按照前世高考的节奏,这时候应该是稍微放松下,保持良好心态,生活作息时间要调整好。
但不行啊,前面小半年都没碰过书本,手里握着的不是毛笔而是刀枪……钱渊长长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开始琢磨。
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钱渊关上窗户,捧着热茶,开始专心致志研究起来,无论如何,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不过在科举路上,乡试被公认为难度最高的,特别是在江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