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田洲狼兵必然无恙。”赵文华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道:“其他三洲无所谓,如今杨伯时也不敢贸贸然将田洲兵撵走……”
“因为你?”
“当然不是,瓦老夫人治军严明,秋毫无犯,在京中多得赞赏。”赵文华嘿道:“就连张半洲也说田洲兵不扰民,陛下亲派使者前往松江府,赏瓦氏银三十两,彩缎三表裹。”
看钱渊无动于衷的模样,赵文华加重语气道:“别小看这些赏赐,汝贞有临平山大捷之功,也不过就赏银二十两,彩缎二表裹。”
对比起来,嘉靖帝对瓦老夫人颇多器重,但钱渊忍不住心里吐槽,明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抠门,嘉靖帝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人家皇帝都是赏金,你却是赏银!
“后面都拜托梅村公和汝贞兄了,我准备后日启程去徽州府备考。”钱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对于和赵文华谈定的交易,钱渊并不以为对方会刻意毁诺,从整体上来看,自己提出的条件都是为公,而赵文华提出的条件只是为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赵文华不太可能会反悔。
当然了,钱渊所依仗的人脉、能力都有空中楼阁之像,所以接下来一年内,他要做的是专研八股,尽早登科。
赵文华迟疑片刻,低声说:“今日接到京中书信……倭寇侵袭沿海多地,又有永顺州狼兵劫掠地方,陛下大怒,张经、李天宠共八人遭弃市,为其言冤的两御史、三给事中均被贬谪出京。”
钱渊垂下眼帘,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张经不死就无法盖棺定论。
也不知道杨继盛是不是和历史上一样名列榜单,一同赴死。
沉默片刻后,钱渊径直起身离去。
虽然心里清清楚楚,虽然知道这就是历史真相,虽然知道政治就是如此丑陋,但钱渊还是难掩心里的厌恶,真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洗眼睛,或许徽州府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杭州府去徽州府很方便,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其实压根就是一条江,上船后就基本不用动腿了。
不过因为风向、逆水的原因,耗费在水路上的时间倒是算不少,但钱渊无所谓,反正不急着赶路。
徽州府就是后世的黄山市,当然在区域上有所区别,如今的徽州府不仅包括了黄山市,而且还涵盖了后来划分出去的婺源、绩溪。
后世黄山市距离上海的实际路程不远,高速路六个小时,高铁三个小时,所以钱渊不止一两次来旅游,其中一次还是全公司出动搞团建。
虽然来过,但如今没有经过开发的自然风光更让钱渊心旷神怡,沿着蜿蜒曲折的新安江向西,两岸高耸的山崖上有傲立的山松,低洼处有粉砖黛瓦的民居。
湿润空气在山间积蓄,散发的雾气蒙蔽江面,几叶扁舟从雾气中来回穿梭,时不时传来鱼鹰的鸣声,简直就是一派仙家气象。
一行人都生于华亭,长于松江,从未见过如此景致,船板上时时拥挤,叽叽喳喳,人人感叹,就连这两年一直病卧床榻的大嫂黄氏也忍不住好奇之心。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哥哥,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钱渊干笑两声,这是万历年间名士汤显祖的一首诗,人家是有傲骨不肯附和去徽州卖字求荣,后来却被后世黄山市大肆宣扬成为旅游广告词,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凭徽州景致,一句“一生痴绝处”的的确确是名至实归。
谭氏偷眼看了眼儿子,自钱渊回到杭州后,虽然言谈间多有诙谐之语,时时传来笑声,但夜间灯火往往三更才熄,一有邸报、军报就神情紧张。
虽然儿子如今名扬天下为士林称颂,但对于谭氏来说,离开战乱之地来到徽州府是她最盼望的,因为儿子不会再领着护卫上阵杀倭。
“母亲,叔母,快到了。”不远处的钱渊高声吼了句,脸上洋溢着年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