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是来找什么人,张居正只是有些伤感,三日前,就是在这儿,他和身着布衣的聂豹见了最后一面。
聂豹已年近七旬,日后再难重逢,张居正虽然在京中,但消息并不灵通,不过他隐隐感觉到了诡异之处。
先是赵文华上书弹劾,之后嘉兴大捷,南下督战的聂豹突然回京上书请求致仕,陛下下旨召张经、李天宠归京下昭狱,然后聂豹被罢官免职。
张居正有一种感觉,这一切似乎和远在浙江杭州的那位好友有些关系,这种猜测来自于这半年来那么多封书信,也来自于袖中这封信中钱渊突然提起的杨继盛。
突然,沉闷的马蹄声将张居正从思索中惊醒,他转头看去,疲惫的士卒从马上跃下,手持封漆的书信高喊道:“军报勿拦!”
用不着专门去打探,站在六部衙门口的张居正很快听到了消息。
六天前,小股倭寇侵袭绍兴、宁波、嘉兴、台州各地,各地官兵抵挡不利,多有城池失陷贼手,更有游击将军宗礼在余姚中伏战死。
不仅如此,永顺州狼兵在嘉兴桐乡纵兵劫掠,有致仕举人全家被屠,江南大震。
刚刚到任的浙直总督周珫茫然无措,杭州知府胡宗宪紧急请调田洲狼兵南下扫平入侵海盐、海宁的小股倭寇,斩首两百。
最先收到消息的并不是兵部,而是锦衣卫。
身形硕长的陆炳手捋长须,皱眉道:“虽多有战功,但毕竟只是个黄口孺子,没想到眼光如此精准。”
“这厮在东南好大名声。”将张经押送入京的浙江锦衣卫千户周宏正点头道:“上阵杀倭,整理内政,出谋划策,更兼目光长远,被誉为这一代东南最杰出的英杰。”
“东南不缺才子,但这钱展才有一份赤子之心啊。”陆炳又看了一遍廷讯记录,“张半洲也兑现承诺,的确提到了……永顺、归顺、保靖狼兵均军纪涣散,唯田洲狼兵勇猛奋战更兼秋毫无犯。”
陆炳微微叹了口气,虽然田洲狼兵正巧露了把脸,但王江泾大捷后,倭寇又赶在年节前上岸侵袭,永顺狼兵又劫掠桐乡,只怕张经、李天宠难逃此劫。
“大人!”外头侍卫高声禀报:“陛下召大人入宫。”
“来人。”陆炳立即起身,平举双臂让随从服侍换衣,转头对周宏正道:“只怕这事儿要在年节前解决,你明日就回浙江,日后那秀才有什么消息,可以送一份过来。”
“是。”
周宏正弯腰恭敬的退出,心里嘀咕只怕日后对那钱家子要客气点。
食园。
除夕。
钱渊毫无形象的蹲在走廊里,双手插在衣袖中,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妹和王氏。
“姐姐出身军户,穷乡僻野来的。”王氏不停摇头道:“都说东南富庶,还真不假,看的我眼花缭乱!”
“以前我也没见过这么多……”小妹扑到钱渊肩膀上,“哥哥,哥哥……”
“老母鸡啊,咯咯咯叫个不停。”钱渊回头刮了刮小妹的鼻子,“喜欢就都留给你做嫁妆。”
“恭喜恭喜啊,你哥哥疼你,日后出嫁只怕都不止十里红妆。”
“可惜姐姐已经出嫁,不然也少不了那一份。”钱渊摸摸下巴,“要不回头改改嫁妆单子,日后姐姐在家里也多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