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们并不是同党。”
一旁的周宏正听得糊里糊涂,张经的嘴唇在微微哆嗦,他自然是听懂了的。
聂豹主动南下督战很大程度在于赵文华,在他的计划中,张经不应该也不能和赵文华直接对峙,而已聂豹的身份是能稳稳压制得住赵文华的。
虽然聂豹是督战苏松两府,但并不是不能去浙江杭州。
但半年前聂豹刚刚抵达苏州,张经立即北上相聚,婉转的拒绝了聂豹前往杭州。
为了不影响大局,聂豹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去松江,之后……不希望发生的事总是会一一出现。
赵文华希望能在这场大战中突显存在感,而张经刚烈如火的性格让他和赵文华公然撕破了脸。
“浙直总督是封疆大吏中权柄最重的,半州公……虽然有这个资历,也有这样的才能,只可惜气量稍窄。”
钱渊的话尖锐直接毫不客气,“赵文华想行募兵制,所以总督衙门就拒绝。
双江公顾全大局,总督衙门就不管不顾松江近万兵马的粮草供给。
只因为永顺狼兵是你一手引援而来,所以你对其偏袒。”
周宏正咽了口唾沫,如浙直总督这样的大人物即使进了诏狱,锦衣卫除了陆炳之外,都不会有人如此尖酸刻薄的指责。
和搜集的资料一模一样,这个松江秀才真是舌厉如刃,脸色苍白的张经虽然坐在圆凳上,但身子摇摇欲坠,一副想将就木的模样。
就在此时,钱渊起身长揖一礼。
“钱某人身为华亭人氏,谢过半州公这半年殚精竭虑,扫灭倭寇。”诸天大道图
亭子里陷入一阵沉默,钱渊泰然自若的直起身,张经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周宏正,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罪名被召回京都,但这松江秀才在锦衣卫面前如此大大咧咧,实在是出人意外。
依靠在柱子上的周宏正没有说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渊。
锦衣卫消息灵通的很,他很清楚,王江泾大捷是朝中公认的,而张经的罪名和这场大捷并没有直接关系……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正是王江泾大捷造就了张经如今的惨状。
钱渊没有停下,继续说:“虽然诱敌深入其实是败笔,倭寇连败诸路官兵攻苏州城,之后又分兵劫掠常州府、通州府……但是!”
顿了顿,钱渊加重语气道:“自嘉靖二十八年,倭寇侵袭东南沿海,从台州府、绍兴府、宁波府到松江府、苏州府、嘉兴府,卫所兵不堪战,往往遇敌则溃,生民涂炭,水深火热,万民哀嚎。”
“王江泾大捷,实是自抗倭以来第一胜战。”
“张经张廷彝这个名字,注定将在史册中留下印记。”
沉重的喘息声传来,张经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对他这个相对单纯的传统士大夫而言,生前立功,死后留名,这几乎算得上他终生最高的目标了。
一旁的周宏正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钱渊,这个松江秀才看似年轻,但绝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今天突然现身送别,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恭维话?
“但是,大捷之后,主帅易位,必然士气大落,客兵又不能久驻东南。”
“徐海尚未被擒杀,汪直在日本占地自号徽王,麾下数万倭寇……”
“所以,倭寇复燃几乎不可避免。”钱渊轻声道:“半洲公可有对策?”
周宏正忍不住用力咳嗽两声,拜托,你钱展才当我这个浙江锦衣卫千户是死人啊?!
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是窃窃私语?
张经也敏锐的发现,钱渊坦然自若的在锦衣卫面前说起这些……这厮今天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来送别的,于是他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