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严嵩动手的目标主要是针对夏言,而嘉靖皇帝如今应该只顾着修道炼丹,前些日子幸时还提起过,皇帝已经好些年没问起那句话了……“杨用修尚在否?”
用理智去判断,钱渊知道这是一次风险不大,但日后很可能成为自己资历,美化自己人格的美谈。
但定下心神的钱渊心里有复杂的感触,他知道,在一口应下之前,自己并没有用理智去判断这次交易是否有利,风险有多大……
似乎那句“一力承当”是自己脱口而出。
钱渊苦笑着在心里嘲讽自己,前世下海十余年,本以为那点年轻时的热血已悄然泯灭,但没想到只是藏在内心最深处。
不自觉的摸了摸胸膛处,钱渊转身道:“曾公可为识士,托付得人,王环千里护送可称义士,你心念旧主亦可称义,以后你就改名为王义吧。”
“是。”王义低头应是。
“回松江后,我会托付去北边的商队将银两带给曾老夫人。”钱渊转头交代,“好了,嘉定事毕,明日启程,我们回家。”
胡知县已经挂冠归乡,苏州知府下令张县丞代理县令之职,战后各种事务钱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八月中旬,钱渊一行人随孙承恩启程归乡,西城门口外相送的人络绎不绝。
原本孙克弘还以为是为父亲送行的,但越看越不对,除了县丞、典吏、士绅之外,那些衙役捕快,还有脸熟的乡勇,甚至原本因为房屋被强拆的百姓都来了。
钱渊看看杨文、张三等人手捧着各式各样的赠礼,回首望去,心里感慨不已,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长揖行礼。
人群中的郑若曾眯着眼盯着这个少年郎,在心里揣测对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登上舞台。
视线在空中交错,郑若曾冲着王义微微点头示意,不久前得到王环消息的王义准备在倭寇被剿灭之后赶赴汉中,是他劝其留下并投入钱渊门下。
这是郑若曾送给钱渊的一份礼物,虽然没有出仕,但他对朝政有着自己的认知,无论如何,今上已在位三十多年,而严嵩已经老迈不堪,想必曾公雪冤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到那时候,至今愤恨不已的王义能了却心愿,应该已经登上舞台的钱家子更会得到莫大的声望。
顺着吴淞江直抵松江重镇陶宅镇,然后换乘马车,当天下午一行人就抵达华亭。
卢斌并没有继续他的护送任务,金山卫指挥同知侯继高接手,将孙承恩、钱渊等人一直送进城内。
匆匆拜别众人,钱渊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一路快行到状元巷口,他猛然惊醒。
前世的自己……每每离家之前总会心情激荡,每每回家的那刻总觉得又走进围城。
但如今的自己……或许是受了前身的影响,钱渊有着急切见到家人的情绪,母亲妹妹的身影经常浮现在脑海中。
放慢了脚步后又再次加快了速度,钱渊在心里哑然失笑,这总不是什么坏事。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了牵挂,才有家的感觉,否则为了安全,钱渊早可以一个人跑到秦淮河上去逍遥自在了,反正倭寇攻不进南京城。
疾行的钱渊并没有发现,巷子里不时碰到的路人都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显然,钱渊在杭州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到了松江。
视线落在那扇关着的门上,还没等李四上前,恰巧里面有人推门出来。
“叔母。”钱渊恭敬行了一礼,几次家信中母亲都提到叔母隔三差五就上门陪伴。
被门口携刀持剑的护院吓了一大跳后,陆氏才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一把抓住钱渊的胳膊,“渊哥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