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相信他接下来说的那些话,他一定是在骗我的。他说寸心毁了容,他说寸心行刺了东厂的大档头东风,他说寸心死在东厂的重刑之下,最后他说她再也不想见我了。她怎么可能,在我心里,她不过是个绕着我要糖吃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去行刺任何人,我拒绝相信,我想他一定是疯了。
我要见马车里的寸心,不管她是不是死了我都要见她,可我又有什么脸见她呢,凡间十年,我什么都没有给她,就连名分都没有。我总以为将来有的是时间,原来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阻止了我,他说,若我敢跟着他,他今天这条命就不要了,我退缩了,我并不是不敢与他对阵,只是担心凡间一战必惊动天庭,届时我这些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我知道我们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大战,我们两个只有一个可以活下去。
他不明白,这些年我背负了太多责任,多到连我自己都忘了最大的责任其实就是身边的妻子,我唯一爱着的人,只是如今无论我想怎样补偿都已经来不及了。
对她来说,只有爱或者不爱,而不是什么我没有不爱你过之类的废话,这种话她是绝对,绝对不接受的。
而今千百次的后悔也换不来她似笑非笑唤我一声二爷。
后来,我翻遍整个祁阳院,想找到她曾经来过的痕迹,虽然她曾经穿过的衣服,她曾经躺过的塌,她曾经读过的书,就连她曾经挂在梁上的灯笼都还在,只是早已完了没了她的气息。
十二年,她没有出过府,没有交过朋友,没有过任何自己的生活,她的生命里只有我,而我却辜负了她。黄昏的灯一明一黯,随着天边渐黑的云彩飘忽不定,我整个心空空荡荡。陡然间我想起了千年前的灌江口,整整千年,她过着一样的生活,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一双手摁住了我的喉,我再也无法呼吸。
我说,将祁阳院封了吧,转过身离开之后,自此再没有人踏足过这里。有人说这里安葬着晋北王府最重要的一样物品,一场回忆。
之后京城十年,我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最终成功做到了,东厂督公死了,锦衣卫换了一轮,皇上宾天,太子登基,选拔人才,大赦天下,减少赋税,边疆平定,民生得到了复苏,天下大定。
十年后当我自京城回来,那天风沙骤起,祁阳院内外早已是满目苍咦,而我就一直站在门外想起很久之前曾对她说,这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我杨戬做到了,只是她早已不在了。
后来我回了次灌江口,在这里重新建了一个杨府,只是杨府再不是一个家,只不过是个空空荡荡宅子罢了,哪怕挂上一百个风铃,夜夜响彻云天,我们都再也回不去了,那个曾经可以很美好的生活,被我生生毁了。
我捻了决,月色浮云,没多久她着了身湖色长裙施施然从厢房走了出来,鬓间撷了朵蓝色珠花,微风吹过,她看着我,婉约笑道:“二爷,你回来了?”
我站在风里,竟有些不知所措,将将开口,“寸心…”
她走进院子里,桂花树飘着清香,她蹙眉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如今看来她的任性也是那么动人心魄,我问她,“晚膳用什么?”
她眉间含情,略带讥讽的说,“这么晚了哪还有东西伺候二爷吃。”
我笑了,却感觉唇边凉了一下,不知不觉我竟然哭了,再抬起头来,哪还有什么寸心,这不过是我变出来的一场幻觉而已。
寸心,总有一天你要回到我身边,心心念念之中只可以有我,结局应该是这样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