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林宇飞兀自躺在床上,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一脸凝重的神色,于是走到跟前,关切地问他怎么还没睡。
林宇飞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坐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着说没什么事,接着便问萧龙手头有没有一千块钱。
萧龙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疑惑地问他:“你前些天不是说这一年的生活费都存在卡里了吗?怎么还缺钱?”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我急用。”林宇飞木然道。
“那你也得透露一下呀,咱们这么好的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萧龙很不知趣地继续刨根究底。
“你就说借不借吧!”林宇飞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行嘛,什么时候要?我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萧龙怕惹毛了他,遂不敢再多问。
“明天中午取给我就行,老三,谢了!”林宇飞冲着萧龙投去感激的一瞥。
第二天林宇飞特地起个大早,径直来到苏奶奶的病房前,刚要推开门,却又犹豫了,于是先站在门前透过玻璃门往里看。
苏雨霏正坐在奶奶的床边看着她一口口地吃着小米粥,专注的神情更象是母亲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林宇飞的心顿时又一阵感动。
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林宇飞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苏雨霏警觉地发现了他,不过这一次没有象往常一样的报以微笑,脸上显现从未有过的惊慌。
苏雨霏随即在奶奶耳边嘀咕几句后便逃也似地出了病房,林宇飞正要追出去,刚迈出两步,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小林医生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上班啦?”苏奶奶这时也发现了他。
“没……没有,科里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您。”林宇飞此时心里很乱,不过并没忘记礼貌地问候,“苏奶奶,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好,我早就跟霏儿说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可她就是不让。唉!年纪大了,你说哪能不有点腰酸背疼的。”苏奶奶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再说我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黄土都淹到脖子了,还花那冤枉钱干啥。”
“您可不能这么说,有病就得在医院好好治疗,身体最重要,别心疼钱。”林宇飞劝慰道。
“霏儿说这是国营医院,用不着自己掏多少钱,可我瞧着总有点不对劲,如果真不用花很多钱,怎么几次让她自己买件好衣服都不愿意?”话锋一转,又问林宇飞,“小林医生,你是在这里上班的,你就实话告诉奶奶,这里看病是不是真的很便宜?”
林宇飞知道这是苏雨霏为了让奶奶安心治病,对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简称“新农合”)起于2003年,此时并未在全国农村普及,苏奶奶也没有参保,所以花的每一分住院费都是自费的,其实就算参保,按现行的报销比例也极其有限。
虽然苏奶奶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但是林宇飞仍然不得不一起帮忙圆好这个谎:“她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我想她不愿意买衣服只是想把钱省下来给您多买点好吃的吧。”
“这个傻丫头,我年纪都一大把了,还馋什么好吃的呢。她自己该攒点钱留着以后置办好嫁妆才是真的。”苏奶奶眼睛里掠过一丝期待,不过转瞬又消失在暗淡的目光中。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忧然道:“不过,我怕是等不到抱曾孙的那一天了。”
“怎么会呢?您现在不是都已经感觉好多了吗?我想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完全康复的,苏奶奶,您可不要胡思乱想,那样会影响治疗效果的。”林宇飞急忙安慰道,心下有些担心她该不会是感觉到什么了吧。
苏奶奶突然盯着林宇飞,喃喃地说了句:“小林医生这么能干,心地又好,如果谁家姑娘能嫁给你就有福气了。”
声音虽然不大,不过林宇飞还是听得真切,这冷不丁的一句夸赞直把他羞得脸颊微微发热,语无伦次道:“没……没……我……没有那么好……”
看见林宇飞一脸窘样,苏奶奶却似乎越发的喜欢,慈祥地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其实您家的雨霏才是个好姑娘呢。”林宇飞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苏奶奶听了这话,满脸的皱纹立时舒展开来,双眼也顿时有了神采:“这么说小林医生也喜欢我们家的霏儿啦?”。
“嗯。”林宇飞低着头不敢看她,不过回答很坚定。
“小林……”苏奶奶还待再说些什么,林宇飞却再也坐不住了,急急推说科里还有事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