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禾还是不在。
陈管家意味深长地告诉她:“小姐去参加名画拍卖会了。”
林夭问:“她对画有兴趣?”
如果是珠宝首饰她也不至于诧异,江意禾已经给自己盖章俗人很多年了,再贵的艺术品,在江意禾眼里就是一堆钱。
陈管家沉默片刻,尔后道:“少爷在画室,从凌晨五点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
哐当一声,像陶瓷碎裂的声音,从画室的方向传出。
陈管家一顿,微皱了一下眉,明显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且为后面的事情而苦恼。
林夭往上走,陈管家下意识拉了她一下。
这是陈管家第一次有这样的动作,她一向专业,从来不会未经客人同意,进行肢体触碰,林夭挑了下眉。
“林小姐,暂时不要过去了。”她讲话时,嘴角紧绷。
“怎么?”林夭问。
“少爷现在心情不太好。”陈管家模棱两可。
林夭看了眼时间:“我过去看看吧,时间有点紧。”
她给江嘉译做完家教,还要回学校上课。
陈管家凝视林夭几秒,恰巧有人在这个时候按门铃,她便让几个女佣跟着林夭上去看着,她去接待。
林夭敲了三次门,没有得到回应,干脆直接推开画室的门。
女佣大惊失色:“林小姐!”
怎么能推开门!
林夭给了她一个冷静的眼神,她惶惶不安地站在林夭身后。
画室里亮了灯,窗帘却遮得严严实实,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林夭倚着门框站在门口打量。
这是林夭第一次进他的画室,没想过是这种风格。
杂乱而不脏乱。
一面墙的颜料柜子、角落堆放着油画框、各种石膏像。
一室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
江嘉屹就坐在画架前,仰头靠着椅背,他闭起眼睛,眉头聚了烦闷。
手随意垂在两侧,指尖勾着支画笔,欲坠未坠,手不知道怎么划伤了,出了血顺着指尖往下蜿蜒,一路流到画笔上。
瓷杯碎在地上,碎片在他脚边绽开。
距离不远,不是被扔的。
林夭看向画架。
亚麻布上一片空白。
五个小时,什么都没有。
林夭视线在他的脖子上停了停,他这样仰着头,脖子的线条拉长,少年的喉结明显。
头发随着动作垂落,衬得他肤色越发白。
整个人有种破碎感。
女佣看见血,乱了乱,“我去找医生!”
江嘉屹眼睛撑开一条缝隙,他指尖忽而一动,命令道:“站着。”
口吻疏离冷漠。
她紧张顿住。
在这工作都知道,江嘉屹在画室的时候,不准有人敲门,不准有人打扰,否则第二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她担心下一句就是让她去找陈管家提前一个月拿工资走人。
气氛僵持了片刻。
他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抬眼,扫过林夭。
似乎是创作途中被打扰,让他兴致不高,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眼底阴郁。
“不准找医生。”
“可……”女佣松一口气后又是迟疑,但触到江嘉屹的目光,她不敢往下说。
要是不处理,她会被陈管家斥责。
林夭看他的伤口两眼,拍了拍女佣的肩膀:“去拿医药箱,我来处理。”
女佣连忙点点头,得救一样下去拿来了医药箱。
“没灵感?”林夭扫一眼满地的画,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前面,问。
江嘉屹侧过脸,凝视眼前洁白的亚麻布,异常平静,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林夭打开医药箱,熟练地拿出棉花和碘伏,然后拽过他的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折,露出前臂部分。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又因为肤色太白,能看见血管和青筋,林夭垂眼道:“小孩子才这么抗拒看医生。”
他视线飞快扫过来,眼中漆黑一团,看不清摸不透。
林夭抬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别告诉我,你也抗拒吃药。”
江嘉屹绷紧嘴角,反驳加纠正:“划伤不需要吃药。”
划伤的是手心,破了皮,没伤得很深,就是血流得多,看起来恐怖。
林夭握着他冰凉的四指,先擦去伤口周围的血,他皱了皱眉,倒也没抽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抵着太阳穴,侧头半垂眼,从眼底的缝隙中看她。
歪歪斜斜的视线,犹如实质。
林夭替他擦上碘伏,棉花团碰上去的瞬间,他指尖不自觉弯了弯,虚虚握住了她的拇指。
冰凉无声无息交叠。
她若无其事地抽出拇指,转身去拿纱布,回头漫不经心道:“还怕疼?”
对上他清冽的目光。
他缓慢而有条不紊地解释:“痛觉是神经反射作用,是本能反应,我有反应不代表我怕,如果我没有反应,你才应该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病。”
林夭轻轻交叠了腿,往后靠了靠,当作没听见,兀自笑了声:“待会别哭了,姐姐可没糖给你吃。”
“……”
江嘉屹彻底转过头,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