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希望她终日痛苦的面对着一个没有记忆的欧阳玄月，也不希望她知道朕将要离开这个世间，更加不希望她为我而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对朕绝望，让你带她离开这里，去寻找解毒的方法。” </p>
言罢，欧阳玄月暗暗叹了口气，“可是，她的性格，你也应该清楚，就这么让她离开，她一定会起疑，所以朕先前才让月膦天将朕的话转诉给你。” </p>
“让我将衣物熏上寒梅的清香，再两手空空的去找皇王谈判，没有信物，必然被囚禁，等叶琳再去找皇王谈判时，皇王对此疑虑间便会说漏嘴，让此事引起叶琳的怀疑。” </p>
楚少陵接下了欧阳玄月的话语，看了眼养心殿的方向，淡淡启唇继续述说着。 </p>
“而她深爱着皇上，受蛊毒作用，会晕倒，在意料之中，再让我亲自将晕厥的叶琳交给你，衣物上有属于你的寒梅清香，所以她才会紧拽不放，随后再将这事隐隐透出一角，是演戏给叶琳看，也是给那个皇贵妃看，不至于让那个皇贵妃起疑。” </p>
而欧阳玄月让他这么做，给出的条件是将青翼还给他，让他自立为王。 </p>
“嗯，所以，朕想请你帮朕延续这场戏，如果哪日，她得知朕死了，也不会因此有太多的痛苦。”欧阳玄月俨如玻璃的眼眸，偶一流转，却是忧伤，不知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楚。 </p>
“朕这辈子没求过谁，但是现在朕求你，在她有生之年以内，都不要让她知道她曾经中过蛊毒，你要暗中帮她寻找解毒的方法，否则，以琳儿的睿智，定能推敲出这前因后果。” </p>
闻言，楚少陵一双黑墨色的狭长眼眸稍稍扬起，唇角扯动，“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失去你更为痛苦的。” </p>
“我给不了她的，就麻烦你替我给她，一定要让她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人，这是盟约，待青翼一打下就归你了，你可以独立的制定律法，制定属于青翼的货币，不必像天祈进贡任何物品，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国家。” </p>
回神，只觉掌心中的手似乎微微一动，随风而散的虚弱话音传入耳际，“是真的吗？” </p>
看着那半启的星眸，良久，楚少陵才极轻极轻的吐出两个字，“真的。” </p>
养心殿外，武天影走了进来，“皇上，皇上，军营传来捷报，青翼被我军全数围困，四面楚歌，无路可逃，最后青翼皇帝只好举剑自刎，我军大获全胜，青翼子民为我军大开城门。” </p>
“是吗？”欧阳玄月对于这个消息并无所动，平淡的面容一如既往。 </p>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吗？”武天影看着这样的欧阳玄月总觉有股淡淡的忧伤，却又说不出来。 </p>
“自然高兴。”看奏折的眼眸始终不曾抬起，只是飘然的回了四个字，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p>
一统天下又如何，没有了琳儿，一统天下又有何意义，蛊毒已渗入血液，他怕是活不过一年了吧，罢了，即使没中蛊毒，他也活不过二十三，现下他已经二十二了，也只剩下一年不到，还好，他让琳儿离开了，还好，他思念琳儿的痛也只需承受一年，一切都还好... </p>
不算大的屋子内飘散着乳白色的水雾，使屋内的一切都若隐若现，飘飘荡荡，不仅如此，还有浓烈的药味充斥在整个小屋。 </p>
细看之下，才发现屋中摆放着一个浴桶，而浴桶的人正是上官叶琳，只见她闭着双目在浴桶内静坐。 </p>
眉头紧蹙着，额角渗出丝丝汗水，脑中冥思起她外公说的话，‘丫头，蛊毒已经渗入骨血，想要把蛊毒逼出来，就要用热药水浸浴的办法，但在这过程中要时刻留心，防止淹溺和过久导致中暍。’ </p>
另一间屋内，楚少陵的嗓音突兀响起，“老伯，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p>
“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办法。”说着，老伯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有其他方法，他也不至于还坐在这里。 </p>
“怎么了？”随着声音的响起，只见上官叶琳从屋外踏了进来，视线一扫在座的两人，询问一句。 </p>
闻声，楚少陵已经起身，来到了上官叶琳身旁，“你出来了，感觉如何？” </p>
“我觉得体内的血液流通的更加顺畅，而且整个身体都觉得十分轻松。”上官叶琳淡淡一笑，回话的同时，落座于木凳上。 </p>
“丫头，怎么样，你外公的方法可行吧，现在你体内的蛊毒大部分都已排出体外，不假时日便会彻底清除干净。”看了上官叶琳半响后，复言，“你和你母亲的性情还真是两样，你母亲柔弱善良，你则强硬果决，不过有一点，你与你母亲都很像，都很倔强。” </p>
这几日他也听楚少陵这小子讲过一些关于她外孙女的事，没想到她外孙女的性格居然如此强硬，不愧是他世外老人的外孙女。 </p>
“外公的方法自然可行，不然你这世外老人不是白当了吗？！”上官叶琳收起平时的潋滟，轻轻笑笑，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递给了她外公。 </p>
难怪根据这具身体的种种记忆显示，她的母亲不同寻常，原来是世外老人的女儿。 </p>
“对对对，还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在夸你外公还是在贬你外公。”老者接过上官叶琳手中的茶杯，挑了挑他那白眉，后想起什么，复言，“你外公我还要趁着天黑以前帮你去采些药回来，先走了啊。” </p>
待老伯走后，屋内陷入寂静，楚少陵抬眸看向上官叶琳，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真的要这么做吗？” </p>
话语入耳，上官叶琳掀了下敛着的眼睑，微蹙柳眉，皆若有思，也若无思，暗暗呼了口气，才淡然启唇，“你知道我.....” </p>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也知道我劝不动你，所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尊重你，如果这件事能让你觉得幸福，就去做吧，我会一直等你的。”他那两条愁云紧锁的黑色眉毛在眼睛上面缓缓舒展开来。 </p>
“楚少陵，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不要等我，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该等的人，不要为了我而误了你的一生，这样，我会愧疚不安的。”她的面容冷傲，泰然自若，又动人，又冷漠，且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光彩照人。 </p>
“我不要你愧疚不安，我只要你幸福。”楚少陵的眸光紧紧的锁定着她，高耸的双眉向上挑着，更使他有一种锐不可挡的威势。 </p>
“谢谢你，我上官叶琳能认识你，是莫大的荣幸。”她的面孔，除去润泽的肤色与端正美丽的五官之外，还有冷艳的眉宇和深黑的眼睛，发出一种威仪，说出的话带着真诚。 </p>
夜晚，又在茫然里来临，思念让今夜悲戚，孤独使今夜无眠，窗外寒风萧萧，雪花在寒风中飘曳着，昏暗的烛光拉长她纤细的影子，飘荡着一层厚厚的悲沧。 </p>
半响，上官叶琳才转过身，唇角抬起一丝笑漪，轻飘淡然的流出一句话语，“我要去做一件事，玉蟾宫就交给你们了。” </p>
“宫主，您是宫主，我们是您的下属，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跟随你的。”花木瑾及镜灵儿单膝跪地，真挚的话音在不算大的小屋内响起。 </p>
“我紧拽楚少陵衣物的真相，你们也是知情的吧，并且这场戏你们也参与其中吧。”上官叶琳敛眸看向跪着的二人，陈述的话语平淡响起，让人不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p>
“是，求宫主饶了我们欺瞒知罪。”话语间，花木瑾和镜灵儿同时敛下眼睑，等待上官叶琳的处置。 </p>
听言，却见上官叶琳叹了口气，素手轻抬二人手肘，言，“起来吧，我知道是玄月要你们这么做，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p>
正在此时，‘咚咚’敲门声响起，花木瑾应声，开门，只见楚少陵走了进来。 </p>
“叶琳，我带你去个地方。”不由分说，楚少陵便一手拿过木架上的裘衣披在上官叶琳身上，一手拉起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p>
“楚少陵，你要带我哪里？”上官叶琳看着眼前的背影，不明的询问，一路走来，只觉周围漆黑渐渐亮了起来。 </p>
“已经到了。”随着话音落地，楚少陵缓缓松开上官叶琳的手，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眼前的宽阔视野展现给了她。 </p>
上官叶琳抬眸一看，无数朵洁白晶莹的雪花如天使一般纷纷降下，微风吹过，这正密密斜织着的雪似珠帘卷起。 </p>
四周一串串亮晶晶的光点在树枝上闪耀着，透过树枝上冰的折射，就犹如一群冲天而起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光线。 </p>
在细看之下，才发现四周的树枝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蜡烛，照的这片树林如白昼光明。 </p>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冬季没有萤火虫，他便也只好想到用蜡烛来代替萤火虫，本以为会没有萤火虫好看，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是他在她身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p>
话音传入耳际，上官叶琳转眸看向楚少陵，眸光停留在他那受伤的胳膊上，心中涌起歉意，眼前这个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今生都无以为报，但愿来生，不要让他楚少陵在遇到她上官叶琳。 </p>
转念间，眼角掠到数十个东西在缓缓上升，回眸，抬眼看着上空，那是祈愿的天灯。 </p>
楚少陵看着半空中的天灯，在绝美的容颜上展现出完美的笑容，“我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幸福快乐，平平安安。” </p>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泪水在这一刻，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即使她再漠视，也还是会被感动。 </p>
“不要哭，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获得你的眼泪，我只希望你能幸福，能记得这一刻，当我想起你时，至少，还有一件是可以令我开心的事。” </p>
用手拭去她的眼泪，却不能为她解除痛苦，寒风吹过他的脸颊，留下的是干干的泪痕，原来，他也哭了！ </p>
“叶琳，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做，但是...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尊重你。” </p>
只见楚少陵双手握着上官叶琳的肩膀，他的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下一秒就会话落，然而他只是淡淡一笑，又将泪水吞回了眼眶。 </p>
“你知道吗？我只要一想到...他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皇宫等待死亡的到来，我的心就好痛啊。”抬起头，上官叶琳眼眶中早已浸满了泪水，唇齿紧紧咬住，想竭力制止抽泣。 </p>
“那天...因为逞强，我还说了好多好多伤他心的话，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他是怀着怎样的伤痛在听我说那些话，一想起这些，我就...我就好恨我自己，好恨！” </p>
冬天的早晨没有春天的早晨空气清新，也没有夏日灿烂，更没有秋日清爽，它只让人感觉到寒冷。 </p>
“丫头，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你舍得吗？”老者看着马匹上的上官叶琳，凝重的询问着。 </p>
听言，上官叶琳抚上腹部，轻缈的话音响起，“我不舍得，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p>
言罢，敛下眼睑看向楚少陵，启唇，“楚少陵，你回青翼国吧，去扛起属于你的责任，去造福你的子民，让青翼步入正轨，去找寻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p>
“叶琳，你的心中有我的位置吗？”楚少陵凝视着她，如波澜不兴的黑海，说出的话语隐含期待。 </p>
“有，在这里。”上官叶琳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所在，“无人可以撼动，你是我上官叶琳永远的朋友，今生都不会变。” </p>
“这就够了，我感谢上天让我和你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天，这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你快去吧。”一丝笑容绽放嘴角，一双狭长的眼眸，清澈无比，满滥着冷傲、刚毅和乐观。 </p>
上官叶琳点了下头，一扬马鞭，‘驾’的一声，马匹驰骋而去，扬起一地灰尘。 </p>
叶琳，我知道你始终爱着他，也知道你没爱过我，所以，我不想把你绑在我的身边，放你自由，让你去做你觉得幸福的事，我会将这段感情永远的珍藏在心底。 </p>
“退朝。”伴随着这道尖锐的嗓音，一声钟声也响了起来。 </p>
小林子跟在欧阳玄月身后出了太和殿，轻声提醒，“皇上，下雪了，坐轿撵吧。” </p>
似没听见般，欧阳玄月依旧自顾自的朝着前方走去，眸光深沉的看着前方，却无焦距可言。 </p>
“皇上...”小林子见皇上未曾搭理他，也知皇上心情不大好，便也止步。 </p>
欧阳玄月缓步踏入养心殿，眼帘映入一个身影，眼前的身影让他稍稍一滞，未加反应，她便已开口。 </p>
“你没想到我会这样归来吧。”上官叶琳看着眼前的人，眉宇间凝着冰霜，唇角也付出决然的冷笑。 </p>
欧阳玄月就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越来越近... </p>
“欧阳玄月，我说过，背叛我的代价，你，付不起，既然你我的承诺已成过眼云烟，我上官叶琳，又怎会轻易放过离弃我的人，宁可我负天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p>
话语间，上官叶琳缓缓执起手中的利剑，对准了欧阳玄月。 </p>
望着她那一剑指来的决然面容，那比一切仇恨的语言更加锋利的仇恨的目光，好像要射进他的五脏六腑，欧阳玄月哀痛的敛没眼睑，遮去眸中的一切情绪。 </p>
他不怪她拿剑指着他，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初他的确伤害了她。 </p>
那天，在华清宫前，他的确在里面，但和苏樱染共赴巫山的却不是他，而是为了让琳儿产生误会，而给苏樱染下了药，让苏樱染与他找的替身共欢。 </p>
那天，她痛苦的躺在雪地里，他却只能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p>
谣言鼎盛那天，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让她的另一重身份得到世间的认可，让她不受到危险。 </p>
她离开皇宫那天，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终是没有去送她。 </p>
上官叶琳剑光一闪，割破了欧阳玄月的手腕，霎那回刀割向自己的手腕，一掌劈下，反手拽住他的手腕与自己手腕相连，慢慢的，欧阳玄月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汇集进来，身体也越来越舒服，才猛然睁开眼睛，想抽手，却奈何动不了，原是被点了穴。 </p>
上官叶琳回视着欧阳玄月，一抹如优昙花开般的笑容，小屋内发生的一幕涌上脑海。 </p>
“外公，你能解我身上的分蛊，就一定能解欧阳玄月身上的子蛊吧。”上官叶琳看着面前的老者，询问着。 </p>
“这......”老者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p>
“外公，是不是？”带着祈求与祈盼。 </p>
“唉...”老者叹了口气，在上官叶琳的追问下，终是徐徐道来，“子蛊的毒素已经融入他的血液之中，想要解子蛊的唯一方法，便是换血，将他体内的血换到中过分蛊之人身上，也就是一命抵一名。’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