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娘走之前对她说，“你看诺诺的眉眼多像皇上？”</p>
曾经让娥皇一度以为那是他们暗度陈仓，其实细细想来，完全不是，那时的窅娘跟着先生，图的就是个安稳，她既没流落街头，又没走投无路，为何和李煜苟且？</p>
况且那时候李煜和娥皇在一起，断不可能和梅姨任何利用价值的窅娘在一起，纠缠不清，若是当时娥皇不小心知道了，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不会存在了。</p>
那么，除非是……</p>
窅娘说那话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个只是想让娥皇伤心绝望，让她恨她，另一个就是窅娘身上真有利用价值，李煜真的找过她……</p>
不管哪一种都是猜测，诺儿冰冷的躺在这里才是真的。</p>
胖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握起小拳头，像是要握住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那双软软的小手再也不能张开轻轻的抱住她，再也不能撒娇的从她手里拿过好吃的点心……</p>
华浓伸出颤抖的双手，从那铺满白绫的棺木中握紧了诺诺的小手，却是怎么也松不开他的手，华浓哽咽的声音由小变大，像是要把他抱起来一般。</p>
“你住手……”轻舞在一旁看不下去，眼里蕴满了眼泪的制止。</p>
却被一旁的尹维紧紧的拉住要站起来的她，“轻舞，你出去。”</p>
“先生……”轻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先生，诺儿被她害死了，还要等他害死宫里的华浓妹妹吗？”</p>
“出去。”尹维轻轻的说道，语气里带了不可反抗的语气重复。</p>
轻舞跺了跺脚，擦了擦眼里的泪水跑了出去。</p>
华浓一个心悸，原来她还惦记着曾经从这里走出去的华浓，那是曾经的自己，娥皇就是华浓，华浓就是皇后。</p>
“对不起，对不起……”等到轻舞出去后，海荣也识眼色的退了出去。</p>
大堂里静谧的只能听见华浓努力克制啜泣的声音，而后渐渐变大，变声了肆无忌惮的哭声。</p>
从那天傍晚在城楼高台上，跪了一晚，也哭了一晚之后，一直隐忍着安排各种事情，努力不去想，可是不想，不代表没有发生。</p>
“对不起，先生，是娥皇不好，没有保护好诺诺，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他要是不进宫，就不会……”</p>
华浓手里紧紧的握着诺诺的一个衣角，像是在乞求谁的原谅和救赎。</p>
四年了，从还未出阁的周家娥皇开始，梨园惊梦间，蓦然窥见李煜和宁妃的秘密，四年后，她再一次生不如死的后悔自己的重生。</p>
“娥皇？”尹维轻轻思量着轻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自然，而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把刚刚手里雕刻的木头放到袖袍里。</p>
一个起身走到棺木的另一旁，一一解开了华浓拉着的衣襟，把诺诺完全从她的手里抱过，像无数次抱着宠爱的孩子一般。</p>
而后从袖袍里拿出那根雕成七玄琴一样的模样，精致的一丝不苟，上面甚至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塞到诺诺的怀里，把他轻轻的放回棺木。</p>
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华浓，自顾自的说着话，“娥皇，你果然还是想起来了。”</p>
华浓一听，哭声更甚，紧紧的攥着手，手指趴在棺木上，紧紧的抓着，指甲里一片泛白甚至是青紫。</p>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不，其实我一直在后悔，后悔收了你，后悔任你和重光接触，后悔去寻找窅娘，后悔没看住你，任你嫁进了皇宫……</p>
其实我最后悔的就是来了这里，我早就说过，我千年之后的人，我一开始还在庆幸，庆幸我能见证这么多的历史，可是我真正身在其中了，却一直在后悔，我本以为能改变你，改变历史，可是你还是成了周娥皇。”</p>
尹维摸了摸诺诺僵硬的小脸，顺着往下，摸到拿到疤痕，手指轻轻的颤抖，“很疼吧，一定很疼。”</p>
华浓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的厉害，头扣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p>
她对不起太多人，尤其眼前这个人，良师益友，更是知己相交，她带给了自己新的生命，新的选择，在最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帮助了她，她却一次次让他失望，甚至在听说窅娘有孕出走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不屑。</p>
“对不起，先生……”华浓从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努力的说出这几个字，可是尹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说着。</p>
“这孩子皮得很，那天接到你的信，一直吵着要去看你，他新长了两颗牙齿，能吃果子了，指着小人书里的仙姑非说是你，说要去看仙姑，他还不会说话，还没学会叫爹娘，不知从哪学会的姑姑二字……”</p>
华浓心下一震，难怪他一直喊着自己叫“姑姑”，他第一声学会了自己“姑姑”，期盼着自己这个仙姑能救他出火海，可是还是扔下他跑了出去。</p>
仿佛还能看见那天他被人挟制着不能动弹，哭的歇斯底里的叫着，看着自己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哭的更甚，他一定是以为自己丢下他不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