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也不全是借口,最近工作很忙,还要忙着照顾“嘟嘟嘟”,确实抽不出时间。
——“嘟嘟嘟”就是她上次搭救的那只小猫,过了这几个月的磨合期后,对她可亲昵了。
虽然那个“橙子”没有再找过她,这件事,还是在她心里埋了一根刺。
梁初音本能地不想见到周昊。
这日,他又打了电话给她,梁初音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周昊”两个字,迟疑一下才接通:“喂——”
人的声音是很能传递出一个人的情绪的。
周昊本来就是聪明人,一听她的声音,几乎就猜到她的态度了。
他在那边默了一下,苦笑:“初音,梁橙是不是找过你了?”
梁初音静默。
手里的话筒,慢慢攥紧。
她不想提这个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昊也沉默了:“……没什么。”
挂了电话后,梁初音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稍稍画了画眉毛,准备出门。
门铃响了起来。
梁初音差点抖了手里的眉笔。
心道——没那么邪门吧?
她小心翼翼来到门口,从猫眼孔里往外张望,不由舒了口气,连忙开门。
南靳宇挽着西装站在门外,看到她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慢?
不会又是在跟哪个帅哥煲电话粥吧?”
要是往常,梁初音只当是朋友间的打趣话,不会放心上。
可是,自从那晚那个“吻”之后,她每每听到他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一颗心都会跳得特别快。
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梁初音没有接这话茬,尴尬一笑,给他让开了一点位置。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她去厨房给他倒茶。
“最近不是很忙。”
他到她身后。
梁初音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靠近,手里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小心,溢出来了。”
南靳宇微微躬身,从她手里接过了杯子。
梁初音回神,干笑了两声:“老是笨手笨脚的。”
抬头时,她看到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站在她身后,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她,像是他拥抱她一样,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
梁初音心底寂静无声。
那一刻,五感莫名变得分外清晰,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雨丝飘打在玻璃上的细微声响、树叶的沙沙振动声。
梁初音恍然回头,窗外竟然下雨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她挠挠头。
“我来时就下了。”
南靳宇笑道,自然地卷起袖子。
他进门时已经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很宽松的毛衣,高领、白色,把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勾勒得很有型。
几绺碎发搭在额际,眼神漆黑,容色温和。
这么单手懒懒撑在台面上,姿态优雅而放松,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梁初音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垂下了眼帘。
她想起来阳台上还有衣服没收,连忙跑去了阳台。
宿舍这边没有装升降架,她收起来很费力,需要拿衣架叉在那里推搡很久才能把衣服叉下来。
南靳宇在她身后看得无奈:“我来吧。”
梁初音手都酸了,任由他接过了衣架叉。
他人高腿长,手里力道稳,一叉一个稳,很快就把衣服都收拢下来。
梁初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该装个升降架了。”
他笑:“也许,你需要一个我。”
声音自然,像是随口一句的玩笑话,却灼得梁初音耳朵发热。
她勉力抬起头,看向他。
南靳宇也在看着她,手里还拢着刚刚收下来的衣服。
加上这身宽松休闲的打扮,神色温和,很是居家。
有别于他工作时和人前那副冷峻深沉的模样。
三番两次的试探,只要不是傻子,心里都有些感觉了……梁初音多少明白一点他的意思。
只是——
她咬了咬唇,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三月份了,又是梅雨季,这天气……”她转向窗外,打开了窗户。
迎面灌进一阵冷风。
她打了个激灵,差点被兜头的大雨浇个透心凉。
南靳宇从侧边伸手过来,把窗户关上了。
“……谢谢,我总是笨笨的,对不对?”
她感觉到他在看她,目光灼灼,她没有抬头,深吸一口气,“总之,谢谢你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都挺照顾我的。”
她感觉他约莫是笑了一下。
这种稀薄而暗含讽刺的笑容——在他眼底转瞬即逝。
她更加不敢抬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坏人一样。
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平日的人五人六都是装的。
关键时刻,竟然如此脓包。
还有周昊……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不能梳理,只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谁也不要来打扰她……让她自己静静的才最好……
她懊恼地掐了掐掌心,试图找回一点底气:“可是你也知道,我的工作、立场……”
“仅仅如此?”
他微微侧头,端量着她。
梁初音:“……”
她无法回答,因为,她在有意回避问题的核心。
而她此刻——也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一切来得太快,又或者,这种关系的转变太古怪了,让人难以适从。
她本能地去逃避这种未知。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放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不是吗?
她可以想象,如果和南靳宇在一起,杨院士会怎么看待她?
实验室的师兄弟背地里又会怎么说?
还有,梁钰、周昊……太复杂了,她觉得脑子被拧成了一团麻花,乱得不行。
“让我想一想。”
她无力道。
他很通情达理,点一下头:“希望你考虑一下。
我自问不比周昊差,而且,我觉得我们更加适合。”
“……”
“如果你有顾虑,我们也可以试着相处,前期不公开。
如果相处一段时间,你觉得合适,那就继续,如果不合适,那就好聚好散。”
他如是道。
说完便不再纠缠,拿了车钥匙就离开了。
梁初音望着他的背影,好久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敲着玻璃,她心里更加乱了。
……
之后几天,梁初音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她把南靳宇的话在心里仔细咀嚼了一遍,对这个人的理智更是上升到了一定程度。
这种事情,也可以拿来“试一试”?
他的意思是——
这几天,她都不敢去看电话,不管是谁的。
好在,南靳宇是个有风度的人,没有步步紧逼,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
梁初音算是松了口气。
……
杨院士终于出院了,梁初音和小师弟景睿一块儿过去蹭饭。
到了h大教工宿舍下,大老远就看到了封扬。
有段日子没见,他比以前要憔悴得多。
梁初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中达科技退市,封家算是彻底完了。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应该很大。
“我去求了,结果,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封扬双眼赤红,像是野兽濒临绝望时的愤怒,一字一句咬着牙,“一点余地都不留!他简直就是个魔鬼!我父亲年轻时,跟他爸还是同学呢!南家真是好家教啊!”
梁初音脚步微顿。
她知道,他说的这个“他”是南靳宇。
陈欣悦听到,小脸微白,下意识四处张望,压低了嗓音道:“不要这样说。
也许,只是出于市场考虑。”
梁初音冷眼旁观,不予置评。
陈家做的是地产生意,全仰仗信恒注资,资源也是,这位陈师妹怎么敢得罪南靳宇?
哪怕只是站在一旁旁听封扬辱骂他——想必,这位师妹都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吧?
其余人更是三缄其口。
心照不宣,却又不想淌这趟浑水。
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得罪?
不想混了?
撇开这一层不说,这位“南公子”本人,在金融圈和上流社会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他的手腕智计,心性之冷酷坚毅,不可以同龄人而语。
杨院士都碰了钉子,何况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餐桌上,梁初音一直低头扒饭,大家也很有默契地没提投资和实验室的事情,怕刺激到杨院士。
好不容易吃完出来,景睿路上说:“总不能这样吧,我们得想一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封扬眉头紧锁,冷笑。
景睿大少爷脾气,眉毛一扬就要跟他杠上。
梁初音斜过来一个眼刀子,景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转念一想,封家都那样了,封扬心情不好也正常。
还有实验室现在的困境……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没心情计较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这件事。
晚上,几人在实验室商量对策,可商量来商量去,几人都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后来还是陈欣悦欲言又止地开口:“和信恒合作有什么不好?
老师也太顽固了,鸡蛋硬要跟石头碰……也不看看,东阳都投诚了……”
“够了!”
李慧娴喝住她,恁好脾气的人,此刻也不虞,横了她一眼:“这话你当着老师的面说!”
陈欣悦自知理亏,撇撇嘴,不说了。
李慧娴:“其实,我私底下探过老师的口风,他并不是一昧要跟南靳宇作对。
只是,他们的条件太苛刻了,要把实验室的成果都收归旗下,刻上信恒的烙印……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几人都是门清的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李慧娴叹了口气:“不是非要鱼死网破,不过,原则上的事情,我们肯定不能让步。
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打了水漂?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小桌会议里,梁初音一句话都没说。
心里一片愁云惨淡,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