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凝颓然地垂着手,透光窗户,她看到外面的雪景,白得耀眼,亮到透明。
一场大雪,将所有景色掩盖,无论是美的,还是丑的,如今在人看来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一个人,无论他的内心的红是黑,只要脸上挂着一样的笑容,谁能分辨他的忠奸邪恶。
就像即使一个人已经浑身伤痕,可是只要穿上华衣贵服,人人都只当她养尊处优,谁知道她衣服下掩盖着的触目惊心。
被外面的景致吸引,蓝雪凝往门外走去,眼睛一直看着院子里那颗高大的白玉兰树。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妈给她递过一双鞋子,甚至想弯下腰给她穿上。
蓝雪凝受不了这样的殷勤,后退一步,嘴上说着:“我自己来吧。”然后将两只脚伸进了鞋子里。
看着蓝雪凝作势要往外走,张妈有点儿着急,开口问道:“小凝,你要出去吗”
蓝雪凝回过头,盯着张妈的眼睛,一双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才慢慢开口,声音低微:“我只是想去院子里走走,这样,也不行吗”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个朝家长要棒棒糖吃的小孩子,只是乞求和问询,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尖锐语气。
张妈想,许恒一只是让她看好蓝雪凝,其余并未多做交代。再说外面雪景这么好,小女孩贪恋美景,想出去看看,也很正常,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我给你拿件外套你再出去,外面很冷的,小心生病了。”张妈这么说着,已经匆匆往房间里走去。
蓝雪凝也不着急,就斜倚在门框上等着张妈。
张妈带过来一件白色的带着毛领的大衣,由于蓝雪凝一直手受了伤,不方便穿衣服,所以只是将大衣披在外面。毛绒绒的领子摩擦着她细腻的肌肤,带来温柔而舒缓的感觉。
打开门,外面的冷风直朝她的身体扑过来,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分外清爽。原来外面的空气是这么香甜,这么迷人,全然不似屋内的空气,压抑得人快要窒息。
她喜欢这样凉飕飕的感觉,不喜欢屋内那暖得令人昏昏沉沉的空气,就像要将人溺毙在这样的暖气里似的。
她朝着那棵高大的玉兰树走去,从下往上看,还能看到枝叶下方的绿色,那是与整个白色世界格格不入的盎然生机。
雪已经深到脚踝,走在雪地上,就像走在厚厚的鹅绒地毯上。脚在离地面大约五厘米的地方触碰到雪,然后将整个人的体重都落到那只脚上,雪就被踩的陷落,发出粗粝的摩擦声,与地面渐渐紧紧贴合。
这样的感觉令蓝雪凝深深着迷,让她觉得心中的郁郁之气有方法发泄。
于是她干脆甩掉了鞋子,赤着脚,直接踏在雪面上,一脚下去,她的脚完全没入雪中,消失不见。
神奇的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痛快。
因为她的心中犹如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几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只有触碰到这样的寒冷,才足以平息她内心的火焰。
玉兰树的周围围着一圈竹制的青绿色篱笆,里面种着名贵的天堂鸟,不过枝叶已被雨雪压弯,萎靡不振,恐怕花儿也早已经凋谢。
蓝雪凝就这样绕着竹篱笆,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掌碰到融化的雪水,整个脚都湿了,她却痴迷于这样的触感无法自拔,不知疲倦地一步步走着。
走着走着,甚至还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嘴角都扯出了一丝微笑。
张妈一直透过屋内的窗户看着蓝雪凝,看见她在外面悠然自得地散步,而且脸上还漾起了笑容,只以为蓝雪凝已经渐渐开朗起来,心想果然让她出门去透透气也挺好的。
其实,有很多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从蓝雪凝的角度看过去,就可以看见站在南面门口的阿彪,还有站在东南角院墙处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过得益于睡裙又长又大的裙摆,所以她的脚全部隐没在红色的裙摆中,谁也看不出来她已经脱了鞋。
当许恒一的车子渐渐石近别墅的时候,他看见的是这样一幕:蓝雪凝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披着白色的大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她轻快而又有节奏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足迹,大衣上的毛领随着她的步幅而上下摆动,犹如翩翩飞舞的蝴蝶。
他示意司机在远处停下了车,然后步行过来,生怕惊扰到了蓝雪凝。
不过蓝雪凝恰好转过弯来,于是就这样对上了许恒一的眼,她立马被定在原地。她想要逃离,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只觉得呼吸渐渐急促,就快要窒息。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起,所以在许恒一看来,蓝雪凝在对着他笑,而且毕竟她看见他也没有躲,所以他想,或许蓝雪凝并没有那么生气。
或许,他们之间,也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