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啊！”徐文丽长叹一口气。 </p>
“您这是怎么了？” </p>
“我需要你的一个态度。”徐文丽双手按住桌子向尹杰倾过身来。 </p>
“另谋高就？还是留下来和我一起打拼？！” </p>
尹杰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脑细胞疯狂地躁动着，她需要一个最好的说法。 </p>
“明白了。”徐文丽坐回大班椅，仰面朝天。 </p>
“我对你不薄吧？” </p>
“文丽总...” </p>
“留下来好么？”她轻轻地说，“留下来一起干，一起博一个明天？” </p>
“我之前说的话都算数。今天还要增加一条，如果你留下来，你以后就是负责营销的公司副总” </p>
“干不干？！” </p>
“文丽总...” </p>
“薪酬问题？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承诺高薪。但以后核心成员可以持股。现在公司是咱们的，咱们自己可以说了算！”尹杰知道她指的是在北方铭泰时代，那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几个事业部老总为了经费问题扯皮，或者和总经理各种讨价还价。 </p>
“文丽总，”一阵尴尬过后，尹杰慢慢冷静下来，诚恳地说，“其实我一直没法鼓起勇气和您说这个事情，就是因为您待我不薄。” </p>
“但是，再怎么艰难，我还是得向您坦白。我觉得对您坦率才能对得住您对我的好。” </p>
“我确实有计划离开，但这并不代表我怀疑您的决心和能力。” </p>
“我只是，对自己在这个行业发展的前景没有信心了。”她恳切地看着徐文丽。 </p>
“今天，我整理了进入北方铭泰两年内做的所有案子。说实在的我没法说服自己。虽说不是没有成绩，但这成绩真的不好。这两年与您朝夕相处，我知道接下来您仍然愿意给我空间，让我继续向您学习，让我继续锻炼成长。但是，几经反思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原因。” </p>
她顿了一下。徐文丽也注视着她。 </p>
“我知道自己对市场和销售很有感觉，我也可以非常非常努力。但是…” </p>
“我可能不属于IT行业。”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念头无限通达。 </p>
“只有付出120%的努力，我或许才能达到60%的成绩。您愿意给我时间和空间我很感激，可这对您不公平。” </p>
“在我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合适人选的情况下，我做不到无视这一点来浪费您的信任和可贵的时间。公司刚从北方铭泰独立出来，没有一再试错的基础和底蕴。我宁愿您把这个机会赋予更有潜力的人，我希望新公司能尽快立稳脚跟。” </p>
“当然，离开新公司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想进入更有把握的一个行业，再试一下自己能不能做更好。” </p>
徐文丽坐正了身子，手指敲击着桌面。 </p>
“你那么确定那里适合你？” </p>
“那里是一个好朋友推荐给我的。我不是太确定，但是我愿意试一试。” </p>
“决定了？” </p>
尹杰郑重地点头。 </p>
“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不拦着你实现梦想喽？”徐文丽的嘴边衔着一丝讽刺的微笑。 </p>
尹杰沉默了。 </p>
“那就祝你好运吧！”徐文丽笑了笑，手掌一拍桌子，“我会找人和你交接的。” </p>
尹杰欲言又止。她看得出女老总眼里的失望与疲惫，却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p>
或许还是让文丽总自己先安静一下比较好。 </p>
“文丽总明天见。”她背上包走出了房间。 </p>
大厅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下班回家了。尹杰刚走出房间，就听见很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徐文丽把手边的资料使劲儿摔到了地上。 </p>
她抿紧了嘴唇下楼。 </p>
徐文丽的反应是预料之中的，付出期许之后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恼怒很正常。但根据尹杰对徐文丽的了解，以其现实积极的处事风格，她觉得徐文丽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反而是自己，此前一直犹犹豫豫，然而一步迈出，其实这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虽则心头仍然有些难受，整个人却感觉轻松许多。 </p>
最近一段时间，在徐文丽的怀柔攻势之下，尹杰确实考虑过留下。和熟悉的同事组成新的团队，同甘共苦，努力拼搏，想一想就觉得热血上涌......，可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就被她掐灭了。北方铭泰的两年工作经历已经非常清楚地告诉她，自己和这个行业不匹配。既然明知道不合适，有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验证呢？为何不直接把精力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 </p>
就好像，自知具有烹饪天赋的人，有何必要始终纠结于打造出比市面上好一点的炉具？ </p>
尹杰朝着公交站走去，路边一家点心店里散出烘焙糕点的浓郁奶香。这让她想起了涩谷公寓旁那个小小的蛋糕店。沿着狭窄昏暗的楼梯上到二楼，干净明亮的店面，铺着绿白格子台布的桌子，笑容亲切的Yuko小姐姐，还有口感绵软清爽的抹茶戚风蛋糕......在日本度过交换生涯的那段日子里，Yuko姐姐的戚风蛋糕总是能适时地抚平她心里的焦躁...... </p>
尹杰抬起头，遥望天际。 </p>
九月的天色，有淡淡的暮色如一件披风一般，不知不觉落到帝都的高楼大厦上。 </p>
路灯一盏盏依次点亮了，指向不知名的远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