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息怒。实在是凉皮不好做，且须得在清晨的时候做好，并放到接近午时时分，如此才能加入独门秘方来调味并让客人品尝。再者，本铺自开张以来就有个规矩，那便是不做晚间的买卖，每日的未时末必须打烊，因此每日的凉皮是有定……”古元河不卑不亢、不急不徐地解释着。 </p>
为首的男子可没有耐心听他解释，“少说这些没用的。开铺子的哪个不是从早开到晚的？从未听过有人竟傻的在未时打烊，不做买卖的。” </p>
瘦子附和，“文兄说的极是。他这是明显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他的话音顿了一下，并意有所指地往周伯彥他们那桌上扫了一眼，“十几碗的凉皮有，却没有三碗的凉皮，这是将上门的客人分了三六九等在招待。” </p>
胖子笑的和善，“文兄、张兄，莫气莫气。作买卖的，哪个不都得有点眼力见儿。好东西自然要留给不能得罪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等乃读圣贤书之人，自不能失了气度，体谅他一二便是。毋须生气，毋须生气。” </p>
这话乍一听，胖子似乎在当和事佬，劝同伴。但古元河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什么叫好东西要留给不能得罪的人？天气越来越热，凉皮的生意越来越火。早起，专门负责制作凉皮的师傅们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多，可每日在打烊前定能卖完。今天彥公子一行十三人前后一下就点走了二十六碗凉皮，厨房剩下的目前的确只能出两碗了。 </p>
就这情况，不必等到打烊，即便这三个书生不点最龗后的两碗凉皮，下一刻自会有人进门买走。他心里不痛快，但作买卖的谁不会假笑。因此他笑着想在此处解释一下。不过，别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p>
瘦子，即胖子嘴中的张兄，手中的扇子摇的飞快，“此言差矣！我等乃堂堂嵩鹤书院的学子，竟当面被人打了脸，岂能就此作罢？文兄，你说是也不是？” </p>
“正是。”为首的文姓男子拿手中的美人扇一指古元河的鼻子，“本公子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限你一刻钟内端上来三碗凉皮。” </p>
古元河可下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这位公子，本铺的凉皮每日做的都有定数，卖完即止。就是那生意不好龗的天头，不管凉皮剩多剩少，可未时末打烊的规矩从没变过。生意人，哪个不希望铺中生意兴隆，哪个有好东西不卖反倒会对客人谎称没有？今日的凉皮的确只能再出两碗了。不过三位不必着急，本铺有几样极具特色的凉拌菜，夏日里吃起来同凉皮一样舒服又爽口，三位不妨坐下来尝尝。” </p>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顶撞本公子？”为首的文姓公子发难。 </p>
立刻的，有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古元河，“跪下，向公子认错。” </p>
铿的一声，有人将一把剑大力拍在了桌子上，引得桌上的杯盘碗蝶被震的发出颤响，“掌柜的，来两碗凉皮。” </p>
无论是三个书生还是跟随三个书生的四名小厮，均吓了一跳，并循声看过去。 </p>
顾石头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地上，右手按在拍到桌上的剑柄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掌柜的，吓傻了不成？我说了，再来两碗凉皮。” </p>
周伯彥淡漠地坐在首位，对顾石头的言行举止一点喝止的意思都没有。 </p>
虽被人左右架着，但古元河一点被威胁的自觉都没有。他冲着举了椅子准备救他的吴小山等伙计说道，“没听见吗？客人要加菜，动作快些。” </p>
吴小山将举起的椅子一放，脸上的怒容立刻由笑容代替，“好嘞！凉皮两碗，马上就来。” </p>
听闻动静，从通往厨房的过道中现身的宁四接上，回头向厨房那边吆喝，“凉皮两碗，走着。” </p>
厨房里的人也大声吆喝，“今天的最龗后两碗凉皮，出。” </p>
胖子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的不行，“等等，等等，这两碗凉皮是我们先要的。掌柜的，你怎可将其卖给他人？” </p>
古元河已经挣脱了两个小厮的钳制，不急不徐地回道，“三位虽已在铺中，但三位并未点走这最龗后的两份凉皮。再者，本铺自开张以来，秉承对客人一视同仁的原则，从不将客人分为三六九等，只看先来后到。” </p>
“掌柜的，来一碗凉皮，不，来两碗。”古瑞星前脚迈进门槛儿就点了两碗凉皮。他是热的睡不着，在树下纳凉来着。突然想到了凉皮，于是就过来了。 </p>
小伙计一脸歉意地要告知今日凉皮已卖完，但话来不及出口，就被人抢了先。 </p>
“今天的凉皮卖没了，想吃，明日请早。”顾石头一脸得色地告知。 </p>
“你怎么在这里？”古瑞星只当顾石头的话是玩笑话，不理。他大步走到了周伯彥身侧，从旁拽过一把椅子坐了，“回来的这么早，事情办完了？” </p>
“嗯。”周伯彥淡淡地应了一声。 </p>
已不再是伙计的宁四亲自端了托盘从后头出来，直奔周伯彥这一桌。 </p>
吴小山与另一个小伙计立在桌前。宁四一端过来，他们便一人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凉皮，问顾石头要摆谁面前。 </p>
古瑞星大手一挥，“我的凉皮，自然要摆我面前。” </p>
顾石头冲着古瑞星笑了一下，也不用吴小山给摆桌上，他自己直接从吴小山手里接过了凉皮的碗并护住，“已经说过了，想吃明日请早，这是我们点的。”然后他挑了一根凉皮送嘴里，还故意吸溜出动静来。 </p>
另一碗，早让洪威占去了，自然也没有古瑞星的份儿。 </p>
古瑞星这才意识到什么，“怎么回事？” </p>
吴小山一脸歉意地解释，“公子，今天的凉皮卖完了，刚上的是最龗后两碗。” </p>
“什么？”古瑞星不顾形象地大叫一声，伸手抓住了顾石头的凉皮碗，“你小子，吃什么吃？赶紧给本少。” </p>
顾石头自然是不给的，于是两个人一人抓着碗的一边，也不管手指头进没进碗中，互相扯来拽去的抢了起来。而他们各自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顾石头是用自己的筷子，古瑞星却胡乱抓了桌上的一双筷子，两个人在空中拿筷子过起招儿来。 </p>
他们闹腾的厉害，周伯彥忍下骂人的冲动，移去旁边坐了。其他人各自护好自己的碗，也是躲去了别处。 </p>
自己人都明白，这两个碰到一起的时候，永远这么幼稚，永远有的吵，什么都要争抢一番。可外人却不清楚。不仅铺中作事的看傻了眼，就连书生三人组和他们的小厮都看傻了眼。 </p>
古瑞星的属下之一，人称傻大个儿的蔡健进来了。他看到众人都躲的远远的，疑惑地走过来。当看清二人正在争抢的东西时，“嗬，碗都裂纹了。” </p>
“在哪里？”顾石头立刻松手。 </p>
“怎么可能？”古瑞星同时松手。 </p>
眨眼的工夫，那所谓裂纹的碗不见了。 </p>
“谢了。”蔡健咧了大嘴笑，转过身就从一名锦衣护卫的手中抽走了筷子，站着开吃。 </p>
众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什么样的头领，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这话一点不假。看古瑞星与蔡健就知龗道了。 </p>
蔡健被称为傻大个儿，不是说他人傻，而是他的个子高的离谱，比古瑞星、周伯彥都要高出一个半头去。他就跟个小山似地立在那里，也不坐，碗捧的高高的吃着凉皮。 </p>
虽然平日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但自以为有高大形象的古瑞星和顾石头拒绝跟傻大个儿抢东西（其实是他们在傻大个儿面前就像孩子一样矮小），于是两个人郁闷地继续用筷子接着过招儿。 </p>
周伯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看不见，更没心情理会他们的幼稚之举。 </p>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书生三人组的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他们想要发作，可铺中从掌柜到伙计没一个人看他们。这些人不是在归整桌椅，就是在看那边的打闹，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p>
为首的文姓书生眯缝着眼，阴恻恻地下令，“给本公子砸。” </p>
“且慢。”胖子忙阻止，往周围看了一圈儿，见没人看过来，便想着还好没人听见。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想出气，有得是时间、有得是办法，但不能在此时此刻。别忘了，秋闱将近，我们不能让任何不利于我们闲话传出。” </p>
瘦子觉得有理，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伯彥的背影，“出龗去再说。”自始至终，他忌惮周伯彥这个陌生人，总觉得带着这么多护卫的人出现在小小的康溪镇上很突兀。 </p>
如此，三人达成一致，为首的姓文的阴沉着一张脸，瘦子面带笑容，而胖子依然和善地笑着，三人结伴离去。大概是狗仗人势惯了，他们的小厮最龗后出龗去的时候，有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揣倒了铺中的两把圆凳。 </p>
即便如此，伙计们依然笑脸相送，并口称“各位公子请慢走。” </p>
食铺的纱门一关，周伯彥看向洪威。那三人以为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可周伯彥、洪威等是何等人物，何等耳力！ </p>
洪威颔首，取了剑便走。 </p>
但在经过古瑞星身侧时，古瑞星伸手一拦，“本少近来需活动活动筋骨，劳烦洪大人将机会让出来。” </p>
“你知龗道什么？还是我来。”顾石头放下筷子往外走。 </p>
古瑞星来的晚，自然不知龗道先前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手里的筷子放桌上就跟着出龗去了，喊着要一起。 </p>
洪威看向周伯彥。 </p>
周伯彥扫视一圈儿，见众人都吃完了，起身，“伙计，结账。” </p>
柜台后的古元河忙说道，“古公子在柜台押了一百两的银票。”又从柜台里拿出个账本来，“这本是专为这张银票的花用准备的账本。” </p>
周伯彥颔首，并带着众护卫走了。古瑞星花的都是他的银子，既如此，他自然是不会再付帐的。 </p>
铺子里没了客人，伙计们继续规整桌椅，古元河则把周伯彥他们刚刚的花用记到账本上。 </p>
韦铁锤进来了，低声和古元河说话，“掌柜的，顾随从把我撵回来了，不让我跟，怎么办？”他是古元河提前安排在外头的。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书生走，想办法探出这些书生的去处与身份。 </p>
古元河讶异，倒也没说什么，“知龗道了，回摊子上去。”韦铁锤不能跟也没关系，还有盯梢的乞丐在不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