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恐怕没有想到原小生会对他如此亲热,脸上一直带着僵硬的笑容,拘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拉了身边的一位中年人道:“原市长,他叫闷娃,是我们的头。有什么事儿,就问他吧。我、我、我……我啥也不……”</p>
老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那位称作闷娃的中年人瞪了一眼。老人急忙止住了,眼睛胆怯地看了闷娃一眼,往旁边退了退。</p>
这让原小生感到大为诧异。按说老百姓过来,即便是有组织的,自发的成分也占了大多数。这位老人怎么会对这个叫闷娃的中年人如此惧怕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可一个老百姓告状,又会有什么问题呢?老人刚才说“啥也不”是什么意思,明显是要说啥也不知道。可既然他是来告状的,怎么会啥也不知道呢。而且还被派出来当代表。这不合情理啊。</p>
原小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对那位被老人称作闷娃中年人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这位老乡,你据把你们要的问题,给我说说吧。”</p>
不想那中年人却没有丝毫的怯意,鼻子哼了一声道:“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怕给你说了,你这个副市长也解决不了。”</p>
这让原小生更感到意外了。一个老百姓面对一个副市长,竟会用如此口气说话,而且很显然,面前这个叫闷娃的中年人对体制里的权利关系非常清楚。</p>
原小生淡淡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我解决不了还市委市政府嘛,再不行,还有省委、省政府,请你放心,只要你的问题合情合理,我们一定予以尽快解决。你看好不好?”</p>
闷娃并没有因为原小生的话受到多大的鼓舞,神色镇定叙述了起来道:“我们是汾城县下马乡的农民,前年一场大雪,把我们的蔬菜大棚全压垮了,全乡几千户菜农,每一家的损失都在十万元以上。我们听说省里给了专项救灾资金,可是到现在,我们连一分钱也没有见到。我们跑到乡政府问,乡政府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们跑到县里问,县里的头头们非但不管还把我们臭骂了一顿,说我们是刁民,挣钱的时候理都不理政府,现在遭灾了才来找政府。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当时种植蔬菜,是在乡政府的鼓励下才开始的,基本每家都向银行贷了款。这些年虽然赚了点钱,可是遭了那场雪灾之后,把我们几年的积蓄全赔了进去,现在再也无力种植了。本指望着国家救灾资金下来重新开始,想不到,一拖再拖,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一分钱。原市长,我想问,这事你能解决吗?”</p>
原小生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根据闷娃的叙述和省里的一般救灾标准,按照农业损失救灾的最低标准百分之三十进行补偿,按一千户菜农计算,每户损失十万元,每户补偿损失三万元,就是三千万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现在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省里究竟有没有给汾城下拨这大约三千万元的救灾资金,如果下拨了,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p>
根据闷娃叙述,这三千万的救灾资金省里已经下拨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过来告状。既如此,那么他们告状对象无疑就是汾城县政府了。这也难怪,刚才他们非要坚持说要见市领导了。不过,就算是见了市领导,他们的问题也未必能得到解决。</p>
这里面还存在一个资金的使用问题。下马乡的情况,并非汾城这一个个例,而是普遍存在的问题。因为农业扶持、救灾等资金,因为是白给的钱,所以灵活性比较大。而且近几年国家扶持力度不断加大,可以说每个地方政府都把它当成了一块肥肉。无论是什么样的扶持资金下来,从省里到地方,必然是雁过拔毛,横加盘剥,往往一万元的扶持资金,真正落实到农村的连五千元都不到,用到农业、农村、农民身上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加之,腐败现象层出不穷,闷娃所说的这笔救灾款就是凭空消失,也并不是没有可能。</p>
原小生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省里给你们这些菜农救灾款的呢?”</p>
闷娃的脸马上憋的通红道:“这个我不能说。我要是说了,不是把师傅卖了吗。那我成啥人了。”</p>
旁边一个中年人憋不住了,看了闷娃一眼道:“闷娃哥,这又什么不敢说的。”随即看着原小生道:“原市长,我们既然来,也不藏着掖着。实话给你说,我有一个姑表亲戚在省财政厅工作。前年过年的时候,他从省城回来过年,无意间说起了蔬菜大棚被压垮的事儿。他给我们说,省里已经给我们下拨了两千万救灾款,同时还要求市里和县里再配套两千万,一共是四千万。可是到现在,我们连一个子也没见着。这四千万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又落进贪官污吏的腰……”</p>
中年人的话梅硕万,就被旁边另一个中年人扯了一下衣服制止了。</p>
闷娃的情绪又一次激动了起来,道:“实话给你说原市长,我是村里的村长,大小也算是个官,能理解领导们的难处,经济时代嘛,领导们工资并不多,贪污一些也情有可原,但是总不能把我们的救灾款全拿去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可老百姓的日子也难啊。总不能只准你们防火不准我们点灯吧。我给你说,这次我们是下定决心了。我们进来的这五个人都是村里的支书、村长,如果市里解决不了,我们就去省里,省里再解决不了,我们就直接上京。我就不信中枢允许你们这样胡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