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扎针，两位大夫从房内出来，告诉他们顾青玄已经醒了。</p>
顾家人和江家人一齐入内，皆是大喜过望，但是两位大夫的面色不是很好。</p>
顾青玄依旧虚弱不堪，躺在榻上，连咳嗽都不敢用力，也没有力气。</p>
他一眼看到最后走进来的江河川，指着他虚弱吐息道：“让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他……”</p>
江弦歌给他拧了降温的帕子，转头看了下自己的父亲，又看向他疑惑地问：“为什么？”</p>
他抬手，指指自己有些发青的脸颊，有些委屈地回道：“他打我……”</p>
结果他们却都噗嗤笑出来，以为顾青玄在说胡话，在他们看来他脸上的淤青是因为伤病，根本不相信江河川对他动过手。</p>
江河川看着顾青玄，得意地扬扬眉，拿过江弦歌手中的帕子，没有覆在他额头上而是掩在他口鼻上吓唬他，顾青玄惊道：“看到了吧？弦歌，你父亲要谋杀我……”</p>
江河川把帕子往上移，盖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坐在榻边看着他。</p>
江弦歌听他还能打趣玩笑，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她依稀记得，在她被救回来送到顾府医治的时候，她醒来发现，其他人都在顾青玄那边，围着生命垂危的他，只有张大夫在医治她，江河川也在她身边。</p>
她醒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顾青玄怎么样，张大夫简单说了一下，而江河川满面冷漠，只说了一句：“不管他。”</p>
……</p>
她回过神来，听着顾青玄和江河川斗嘴，江河川道：“想谋杀你的人多了，恐怕还要排长队才能轮到我……”</p>
顾青玄咳嗽几下，困难地吐字嘟囔道：“可是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离我这么近，还是很容易得手的。”</p>
“你知道就好。”江河川回嘴。</p>
……</p>
顾青玄也只是凡间一人，他并不能事事料于人先，有很多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例如生死，例如人心。重伤重病袭来，饶是他也无力招架，祸福只在朝夕。</p>
而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无论自己怎样用力也挽不回一颗老友之心——江河川替他背负得太多，包括他的恐惧。</p>
所以江河川容易恐慌，很难全心信任他。</p>
就是因为熟知，更容易误会。</p>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是坚不可摧。</p>
这一点才刚好被人利用。</p>
……</p>
殷家。</p>
年节时，这里依旧是满目素色，人人悲怆。</p>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顾青玄？”</p>
在听他们说完计划的实施情况之后，卢远思问了这一句。</p>
的确，他们完全可以下令，在拦截江弦歌和顾青玄的时候趁乱把顾青玄解决掉，反正都已经做成绑架的假象了。</p>
殷成渊背过身去，看向堂上的灵牌，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道：“没那么简单……按照计划，用河洛剑派的人绑架江河川，给江弦歌送信，我们想到她一定会找顾家人求助，但是事先我们谁也没有料到顾青玄会跟她同去，所以才丧失了这个机会……”</p>
殷韶初看了下殷成渊的背影，知道他是在掩饰，殷韶初明白，殷成渊本来就没有打算杀顾青玄……</p>
他们想用与顾家联系最紧密的江河川去对付顾家，第一步得让他们之间出现信任危机，所以那次令尹府提审，殷成渊去找江河川商议联手，并非他真的想劝服江河川倒向殷家，而是想让江河川担心他自己被顾家人怀疑，甚至于灭口。</p>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p>
在那之后，江河川的确有了担忧，不再坚定不移地相信顾家不会向他下手。</p>
之后，他们就安排这一场“绑架”。</p>
那些人的确是河洛剑派的人，如假包换的河洛剑客。</p>
卢远思在之前的调查中发现了河洛剑派的暗面生意，他们就转了几层关系联系上了河洛剑派，出重金买河洛剑客办事，因为中间隔着几层，河洛剑派的人根本不会把这件事和殷家联系在一起，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要绑的人就是江河川。</p>
所以江河川会发现那些“绑匪”的真正身份也并不奇怪，参与这件事的剑客只是河洛剑派中的几人，他们没有接触过核心事宜，更想不到河洛剑派与顾家或江家的关系。</p>
殷家人让中间联系人给他们下指令，在江河川赴宴途中绑走他，做出要取他性命的样子，吓到他提出用钱赎命，再装作被他的条件诱惑，改变主意留下他的性命，并故意“露陷”向他透露他们的身份。</p>
一拨剑客在那里装“绑匪”，另一拨剑客到约好的地点去埋伏，截杀前来赎江河川的江弦歌，做出要将他们父女都置于死地的样子。</p>
而经历了这些的江河川自然会将河洛剑派与顾青玄联系在一起，以为是顾清玄策划了这一切，谋害他和江弦歌的性命，只为了灭他这同盟之口，铲除隐患。</p>
他们并不想江河川死，只是想他和顾家反目。</p>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p>
他们看得很准，出手很稳，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把控了每一个关节，完全利用了江河川多疑的心理，并成功地杀了顾家人一个措手不及。</p>
顾青玄的重伤对他们来说是意外收获，当然，只限于顾青玄真的身亡的情况下。顾青玄为救江弦歌而受伤，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有些不利的，因为这有可能会动摇江河川对顾家的恨意。</p>
……</p>
但是，殷韶初知道，殷成渊真的不想顾青玄死。</p>
因为顾青玄对殷成渊来说还是有用的。</p>
他要顾青玄不能继续主持商改，那他就可以取代顾青玄的地位，他会对付顾青玄，会摧毁顾家，可他又不能让顾青玄死。</p>
商改离不开顾青玄，殷成渊就离不开顾青玄。</p>
殷成渊不能让商改夭折，不仅是因为这是殷济恒的心血，也因为，如今他也成了商改的主角，这关乎他的政绩和官途。</p>
这些都是殷成渊不会明说的。</p>
……</p>
他们断定顾江两家之间已经有裂痕了，只需要他们再做尝试再去推一把，让两家正式成为对立面。</p>
他们会成功吗？</p>
或许吧。</p>
如果他们知道江河川曾差点闷死顾青玄，那他们一定会很高兴。</p>
因为他们成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