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一双妙人在自己面前盈盈跪倒，目如星点，楚楚可怜地哀求：“姐姐，你不要生我们的气好不好？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想这样……请你可怜可怜我们，不然我们就活不成了……”</p>
江弦歌脸色漠然，她并非不知人皆有苦楚，只是谁又有那么轻易原谅，接纳，所有的种种？</p>
她抽开被宛鱼握住的手腕，离她们远了些，也根本不想直视她们。</p>
她心痛，为什么这样美好的人，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她可以不计较，但不表明她已接受。</p>
“到底怎么了？你们直说便是。”</p>
宛鱼哽咽着说道：“姐姐，请姐姐救我们！我们知道姐姐并非度量狭小的女子，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如今，是夫人要我们姐妹的性命，我们姐妹活不成了……”</p>
“夫人？”江弦歌头脑有些晕眩，这一天她总感觉心中不安稳，也不知是何故，所以反应也略慢了些：“婆婆要对你们怎样？你们留在这里，婆婆不许吗？”</p>
宛蝶哭得很伤心，全赖着宛鱼说话：“夫人说我们……说我们勾引公子，要派人把我们抓回大府去，然后把我们活活打死！这些都是夫人的丫鬟画荷姐姐告诉我们的，我们活不成了！”</p>
江弦歌想了一下：“不，婆婆这只是气话，她听说你们留在这里了，心中必然有气……倒不至于真的对你们下狠手……她不会的。你们不用怕了，容安都向婆婆要过你们了，她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p>
“可是，可是……”宛鱼呜咽道：“我们姐妹毕竟是出路不正，这也是我们自个的过错怪不得人，幸得活菩萨姐姐不与我们计较，还收留我们，但是我们在这儿怎么说都是没有正当名分，今日公子跟夫人要了，明日夫人就能把我们再要回去……况且大人还，还想着我们姐妹俩，万一……”</p>
“不会的！”这一出出一层层的事，对于江弦歌来说是莫大的折磨，她最不想触碰这样复杂的关系，不想被卷进这样不堪的事情里，她真的不愿再继续听下去，“容安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放心好了，以后你们不会有危险。”</p>
今日不知为何，她的耐心少得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p>
或许她江弦歌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怎么能做到包容一切？</p>
她这样一强硬，双生子好像被她吓到了似的，哭得更加厉害，宛蝶道：“姐姐，我们求你，求你亲自去跟夫人说一下，保一下我们好不好？不然夫人定不肯饶我们。”</p>
宛鱼补充道：“是是，只有姐姐你亲自去说，说替公子收我们做妾，夫人才会答应，我们也就可以安生了。”</p>
终于明白了她们今日来哭诉的意图，江弦歌也如同受到了惊吓一下，怔怔地看着她们，难以置信道：“什么？你们要做容安的妾？”</p>
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翻涌上来，她道：“你们才来几天？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才嫁进杨家三个月不到啊，就要替我夫君纳妾了？你们是要羞辱我吗？”</p>
她们见江弦歌真生气了，就继续痛哭，拿头撞地，江弦歌拦都拦不住，劝也劝不好。</p>
江弦歌知道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这是莫大的耻辱，她不能让人这样破坏她想维持的一切，她的骄傲允许她包容，却不允许她低头。</p>
劝到后来，江弦歌累了，她不再说话，没有动作，心如铁石一般，只定定地坐在那里，任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来哀求劝说，她都没有动摇的意思。</p>
这太过分了……</p>
棠欢从外面回来，急急跑进她的房间，一时没有注意房中的不寻常动静，只进门就喊：“小姐！小姐！不好了！我刚才在街上，在街上……听说顾大人……”</p>
一听到棠欢的话语，面色呆滞的江弦歌立即从座上起来了，焦急地走向棠欢：“怎么了？顾伯父怎么了？”</p>
棠欢一边缓气一边道：“我在街上听人说顾大人今日去未央湖边垂钓，却被殷丞相推到水里去了！”</p>
“什么？”江弦歌顿时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样？顾伯父还好吗？你可打听了？”</p>
棠欢也很上心，急切地回道：“还不知道消息呢，只听说是被送回府里去了，我这不就立马回来告诉小姐了嘛，也好赶快去顾府看看啊。听说当时在湖边还有许多军士呢，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大人是想干嘛……”</p>
棠欢尚未说完，江弦歌已然耐不住了，直往门外奔：“备车！我这就去顾府！”</p>
“诶好的！”</p>
主仆俩这就要出门去，眼见江弦歌要走了，宛鱼不甘心她们姐妹就这样被抛却脑后晾在一旁，直接扑了上去，跪倒在江弦歌面前拦住她，缠着她继续哭喊哀求。</p>
江弦歌此时的一颗心早就飞到顾府去了，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只道：“你们等我回来再说！”</p>
棠欢都看不下去了，她比江弦歌还恨这一对双生子，直拉着江弦歌走：“少夫人，不要管她们！我们走！”</p>
宛鱼一咬牙，扯住江弦歌的衣裙，凄切道：“姐姐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一直跪在这里，跪到姐姐答应为止！”</p>
江弦歌见她不打算放手，实在不想被她缠上，于是心一横，只道：“好，我答应！”</p>
宛鱼心满意足放开了手，磕头道谢，而江弦歌早已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了。</p>
……</p>
顾青玄被顾清桓接回府中之后，马上沐浴更衣喝了姜汤，就算如此，还是感觉稍染风寒，头脑昏沉发热。顾清桓和随后闻讯归家的顾清宁催着他上榻卧着休息，他无法只能妥协，干脆就真的养起病来，写了告假条，让唐伯去抓了不少治风寒的药，顺便让人把他染病的消息随湖边发生的事情一并传出去。</p>
三顾本以为听闻他落水的消息，第一个上门探望的必是江河川，不料是江弦歌先到。</p>
她到顾府时，三顾正在顾青玄的卧房中说话，见她焦急心忧地走进来，他们三人都笑了起来。</p>
一瞧屋中暖炉烘香一家人谈笑风生的样子，江弦歌便知自己又是白担心一场，惊颤的心也总算安稳了，“伯父可有大碍？怎么会发生这么吓人的事情？我一听说，都吓坏了。”</p>
顾青玄身披狼裘盖着被子坐在榻上，手里有一杯热气氤氲的甜酒，疏朗笑道：“无妨，遭这一点罪伯父还是挺得住的。弦歌是真有心了，还惦记着伯父这把老骨头，不像这两个没心没肺的，都只道我死不了，一点都不着急。”</p>
他打趣着，江弦歌无奈地叹气，“既是无妨，何提什么死字？身体康健总是最要紧的，伯父怎能多番如此涉险？”</p>
顾清宁和顾清桓还在那笑，顾清宁宽她心道：“弦歌勿忧，父亲他何时做过无把握的事冒过无谓的险？父亲水性极好，就算真到湖里游一阵也不会有什么的。今日真正遭罪的是殷丞相……”</p>
江弦歌倒杯热茶，替换掉顾青玄手中的酒：“喝酒伤身，热茶也能取暖。”</p>
顾青玄欣然接过，端杯品茗，“能把弦歌这么快就招来了，可想这消息传播还是非常迅速的……弦歌，你猜猜，你父亲还有几时能到？”</p>
江弦歌笑道：“我估摸一算，这就该到了。”</p>
果不其然，她话一落音，门外就传来一声：“青玄老弟！”</p>
房中四人一听，立时都大笑起来，走进房门的江河川见此景也稍愣了一下。</p>
“好个顾青玄！就知道你死不了！”江河川也笑了，看到女儿在这里，更是高兴。</p>
两家人又聚在一起叙话谈天，江弦歌将那些每想一下都是折磨的事情暂时忘却，只在一旁笑语添茶，把门一关，三顾与江河川坦然地议论商讨所谋事宜。</p>
顾青玄掂着带有温度的木杯，若有所思，对江河川道：“河川老兄，我需要一个杀手。”</p>
江河川想了一下，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打算，点头道：“好，我给你弄一个千凛派的杀手，老弟，你要知道，我这可是为你下血本了奥。”</p>
顾青玄笑笑，放下杯子，对他拱手作势见了见礼：“江掌柜大恩，顾某感激不尽。”</p>
江河川跟他嘚瑟了下，问过他用人的时间，就先离开了顾家，赶紧去联系杀手。</p>
发现殷齐修他们在查河洛剑派之后，顾青玄就安排河洛剑派留在长安城内的高手撤出了长安，所以今日殷济恒根本无法得逞，而三顾也因此暂无利刃可用，只好再跟之前偶尔几次一样，让江河川联系做杀人生意的杀手帮派，买杀手行凶，为他们去除障碍。</p>
江湖上杀手帮派数不胜数，而千凛派是最恐怖的一个，也是最贵的一个，他们只接最危险出价最高的任务，而且接了任务就必将完成。</p>
千凛派的杀手管理规则极其严格，一旦入派就等于是交上了自己的性命，在每次接受了任务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杀人，而是“杀自己”，他们会服下定时发作的毒药，药量随任务所需时间控制，但凡没有在预定时间完成任务回去报告的只有死路一条。</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