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王家向来宠爱幼子,在王小公子以死相逼之下,只能允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可没想到这段婚姻不过维持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那歌女旧日的金主竟是带着歌女曾经诞下的私生子寻来了,与王家大闹一场,带走了歌女。
从那后,王小公子便常住佛寺吃斋念佛,王家也一时间成了京都中的笑话。
“伯母说得倒也没错。这嫁娶之事,知根知底自是最好的。”梁墨珏默了一会儿,略表赞同地说道,可眼中却充满了漫不经心。
“可不是么?”陆母点头,继而松开苏淑珺的手,她又笑,“像淑珺这样知根知底的,我和你伯父心中才安心。”
夫人开口,陆老爷也是应了的,他赞同道:“贤侄,你是不知道,京中多少你这辈的人都羡慕着你和温府小姐的婚事。要知道,这知根知底是难,门当户对更是难。你说,若像那王家一样,娶了个下九流还不如的歌女,辱没祖宗,算怎么回事?”
提及梁墨珏和温鸣玉的婚事,梁墨珏眸光暗了一瞬,笑而不语,陆老爷只当他是在这方面害臊,又接着讲:“况且霄云当初也和我们说过,对淑珺是满意的。”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原本稳住心神的月白心中又似响了一道惊天炸雷。
她紧紧地握着杯盏,平复着内心。
“哈哈,那苏小姐也应该是极满意小公子的吧?”梁墨珏注意到了月白,他话语在舌尖上一转,终是说了出来。
苏淑珺对于这事也不害羞,她垂了垂眼,温着声音讲:“我和霄云哥哥幼时是玩伴,少时他也回苏州读过一年书,在吟诗作对方面,我再没见过比他更佳的男子……”
听见这话,梁墨珏心中明白了,苏淑珺是折服于陆霄云的才华。
啧……
他无端想起在碧云楼的那个月夜。
“古话云‘腹有诗书气自华’,苏小姐便是如此了。想必苏小姐和小公子之间,一定有许多话聊。倒是比我和四小姐间好多了……”他提起温鸣玉,又假装轻轻叹息了声,想引出苏淑珺对陆霄云的更多细节,“我和四小姐远隔重洋,别说吟诗作对,面都见不上。”
果然,苏淑珺眼神微动,面含一层薄薄甜蜜,“梁公子可和四小姐多通书信。霄云哥哥便常与苏州老家那有书信往来,平日里我想不出的诗词,都是在书信里由他填出下半阙的。”
而身后的月白在听见霄云哥哥四字后一忍再忍,终是受不了了,她上前一小步,轻轻拽了拽梁墨珏的衣裳,“三爷,今日小厨房的田姨说要我正午时去帮忙呢……”
她这是想回去了。
梁墨珏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看了眼陆家人,于是起身说道:“伯父,府中事务多,我便先回去了。在此,我也预祝苏小姐和小公子美满了。”
一路出了陆府的门,月白的心情大不如刚来时的轻松,就像是悬崖上的一块巨石,乍然落在了心头,狠狠地砸出了个坑,还移不开。
那块巨石压着月白的心钝钝的痛,可她却不能表露在脸上,只能将那痛楚藏着,一个人消化,不敢让人知晓。
刚刚陆母和陆老爷所说的话,也如锋利的刀剑一样扎着心,在他们眼里,唯有如苏淑珺那般出身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陆霄云,像她这样……
只怕是连入陆府做丫鬟的资格都没有吧?
可最令月白心伤的还是陆霄云,那个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她、但还留给她满心期许的人。
他将苏淑珺的事瞒下,还哄骗她要在一起……
“月白?”当月白正沉浸于满腹愁绪中时,身边的梁墨珏声音忽然响起,月白猛地一抬头,就见到他关切的眼神,“三爷?怎么了?”
“看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哪儿不舒服?”梁墨珏察着月白苍白又脆弱的脸庞,明知故问地道,但眼中只有关切,没有半分别的心思。
被关心的月白只抿着唇勉强地轻轻一笑,对着梁墨珏摇了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自个儿的脸,让脸上多了点儿血色,“没事,只是今日有点冷。”
明明是将近春的时月了,可偏偏今天一出门便是往北吹的冷风,月白出梁府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只觉得那阵风是老天在提醒自己吧?
提醒自己今日这一程,不会太美好。
虽然得知了陆霄云的近况,可也得知了苏淑珺的存在。
“那便好,先上车吧,车内暖和。”梁墨珏点一点头,温声讲道,他单手拉开车门,让月白上车,月白也恭敬不如从命地弯腰钻进了车里。
等到梁墨珏也上车时,只见到月白呆呆地靠着窗,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暗色,心中微软。
今日来陆府所知道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事实,月白越早知道越好。
月白这一发呆,便是发到了梁府时还在发呆,直到梁墨珏唤到第三声时,“月白?”她才回过神来,嘴唇稍白,回头看着梁墨珏,怀着几分心神还未全部回笼的疑问道:“怎么了三爷?”
对于她这副模样,梁墨珏心中也知道是为何,他没有责怪月白,只是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到府中了,该下车了。”
“哦…哦!”月白这时候才全部回过神,她掀开车窗边的白色蕾丝帘子往外瞟了一眼,梁府的门就在眼前,她不好意思地朝梁墨珏笑了笑,“我这就下车。”
两人一块儿从车上下来,并步走进了梁府,刚到花廊时,梁墨珏倏地站定脚步,月白却分毫不觉,反而还向前走去。
看到这时,梁墨珏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唤道:“月白?你真的没事?”
被叫住名字,月白赶忙转过身,等反映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才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桃花眸中含着歉意地看向梁墨珏,“我没事……”
“……”梁墨珏盯着她,只看出她的倔强,于是他抿着嘴角,温然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必侍奉我了。”
从陆府回来,也是下午了,梁墨珏干脆直接给月白放了个假。
“谢谢三爷。”而月白也不像从前一样,一问再问,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就轻飘飘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梁墨珏身边的小怀挠了挠后脑勺,走上前,等月白走过一个转角时,他才问道:“今天这月白怎么回事?六神无主的……”
“小怀。”梁墨珏打断他的话,偏首看着他,嘴角勾起淡淡笑容,“那条手绳,你给月白送去,也好物归原主。”
月白的那条手绳,藏在小怀房里的匣子里。
当初那条破损的手绳早已经被梁墨珏令人修补好,红绳上依旧串着三颗翡翠珠,还用金环连接了红绳,端看着是金贵无比的物什。
“也不知道这时候怎么又要我还给月白了……”小怀将手绳揣进袖子里,心觉梁墨珏在月白的事上总是古怪出常的。
月白的手绳,说不还就不还,说还又要立刻还。
月白去问个消息,也要他跟着月白,还把罗先生请上门。
月白的师姐花怜,在张府过得不算好,便派遣他去张府送了一笔小生意,顺便给花怜撑撑腰,还让花怜常来梁府陪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