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传来的拉力一轻,九风川(思虑)神色一喜,就要趁机将西野拉上来,却没想到,下面暴戾的气息一变,忽然变得平和起来,但向下的拉力却猛地变强。
“这是……”
“是我们。”层叠声音响起。
其实这声音和所有九风川都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互相之间,可以轻易从语气和气息中,知道对方是谁。
理智的物外,和理智的情外,这两位最与世无争的竟然联手配合偏执他们,要将西野拉入深渊!
这里要说一下,物外和情外,这两位名字大概来自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个是对人,一个是对物、事,不管如何,都以理智思考为主要行为指导,也因为最为理智,这两位的力量也相当给力。
于是对面五打三,暴戾的主场优势又磨平了思虑的力量优势,思虑这边不输才怪呢。
拉力猛地变重,在九风川(思虑)的不敢置信、无法理解的惊怒声中,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将西野拉入深渊……
然而变化就在此时发生了。
【主线任务已变更,让九风川在不打镇静剂的前提下睡着。】
原本那条【获得九风川的信任】被直接划掉。
深渊忽然崩塌结构,场景再次崩塌破碎,整栋精神病院的楼房都在摇摇欲坠,仿佛有一场大地震袭击了这座城市。
上面正因惊诧而失神的九风川,在此突变中愣了不到一秒,忽然眼睛一亮,明白了前因后果。而下面的九风川忽然发出暴戾的声音,这声音同样是不可置信,带着巨大的、被背叛的愤怒。
“你们的计划,都太过分了啊……”物外与情外同时发出重叠的声音,淡淡的评价道。
是的,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利用两方相争,在两方都耗费了力量互相对拼后,在偏执这一方想要利用深渊达成目的时,便能借助这座深渊的能量,打通到达上方世界的通道……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或者说原本的这段记忆),虽说真的存在,但西野的任务,并不在她以为的时间线上,这个世界是重新构建出来的,精神病的幻想世界……也就是说,上层才是真实的任务世界。
上层世界的主人,是有暴力倾向十分严重时期的九风川。
这也是为什么,暴戾在和偏执他们对话时,说自己有主场优势。
当然,两方不管谁的计划,假如真的在这个下层精神世界中实现了,都可以达到目的,不会因为是幻想世界而白费力气。
物外和情外的选择,就是外面九风川会做的选择,他们代表了九风川性格中绝对的理智,当然不希望思虑和偏执那些家伙乱来,他们只希望将任务影响降到最低,不要让任何一方的计划成功,不要让西野在九风川的记忆中留下增叠好感的种子。
这样,在完成任务之后,九风川就可以根据他理智的选择,抵消内心对西野产生的好感,或是用记忆编织的方式覆盖,或是重新和虚幻女友复合,抑或是两个一起用,那就都是他本我的选择了。
物外和情外,相信本我不会做出“遵从内心好感,努力追求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子”这种事——这对自己和西野双方都没有好处。
这里,又要说到九风川的本名了,九元佳。
这是他在高中毕业前的名字,而九风川是在和虚幻女友分手后、出了精神病院后改的。
所谓风与水,皆是没有定势,本身亦没有文学作品所赋予的各种情感,乃是无情无定之物,这也符合物外和情外共同代表的理智。
所以经过了分手剧痛的九风川,痛定思痛,痛上加痛,以风与水为喻,更改名字,既是对自己的鞭策,也是对自己的美好期望。
至于为什么不叫九风水……呵呵,哪个更好听而哪个更像个不靠谱的神棍不是显而易见吗?
场景重新构建,西野正站在精神病院楼房的大厅里,头顶是将洁白光亮四散开来的节能灯,它们镶嵌在天花板中,稳定,又刺眼。
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
大厅的玻璃门开着,外面,暴雨。
轰隆!
一道可怕的炸雷响起,仿佛有一头可怕的上古巨兽在云层中翻滚咆哮,连大厅的玻璃都跟着共振嗡鸣。
雷声逐渐变缓,最后声调低沉的偃息在黑云中。
一道狰狞的闪电以极为夸张之势横亘在天空,将漆黑的天空照亮。照亮一瞬,又消失。
空气沉闷,大厅里的气氛也让人极为烦闷,疾风卷着豆粒大的雨点,呼啸着冲进厅内,侵骨冻人的雨天凉气扑打在衣装淡薄的病人们身上,冷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打起冷颤。
接着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喷嚏,喷嚏声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西野七濑站在人群中,同样被冻得小脸通红,不由得抱起肩膀。
暴雨连绵,沉重的击打在地面,很快就下的“起烟了”,到处都是一片朦胧,视线看不穿五十米,只有偶尔划破一切的强闪电会照亮一切,要么就是轰隆在耳畔的闷雷。
九风川双手揣兜,姿态悠闲,抹了一把额角的雨水,散步一般从门厅外走进来。
衣服都被打湿,黑长裤裹在身上,白衬衣紧紧的贴在他形态优美的上身,在潮湿雨水的帮助下,将他肌肉分明、棱角完美的上身勾勒,还补充了不少诱惑的神秘色彩。
两侧的护工关上了门厅的玻璃门,将狂风骤雨挡在外面,没有冷风不断抢夺体表热量,大厅里的众人感觉到了明显的“回暖”。
没有人上前,站在门厅门口的九风川打了个喷嚏,他一脸无所谓的揉揉鼻子,接着双手攥紧衣服各角,开始往出挤水。
把能做的都做了,衣服还是紧贴在皮肤上,粘乎乎的,不透气,但也没办法,只能等体温蒸干水分。
对面是一群精神病,九风川站在光线暗弱的玻璃门厅处,一动不动的扫视着节能灯下的众人。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扫过众人的眼神,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几声厚重闷雷后,又是几道连续的闪电,将九风川背后的漆黑天空照亮。
忽然,九风川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笑的像个邻家少年,笑的温暖如春风,整个人也忽然从名为“诡异”的画框中脱离。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护工们也不明白,在09年(九风川十八岁,进入精神疗养院三年半)以后,九风川的笑就很少了。
他大部分时候是面无表情,很少会笑,即使笑,也都是那种轻蔑、奇怪、什么都不在乎的、有点邪异的笑。
这是这么久以来,大家头一次再见到他这样温和的笑,这是源于温润少年本质的笑,纯真而诚挚,一眼看上去也不会觉得这个笑是伪装出来的。
他的确是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和不明所以、神情迷惑的西野七濑对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