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太久，反而越清醒。</p></p>
如果不是一直如此清醒，何来失去的悲恸？</p></p>
我垂下眼眸，再度失笑。</p></p>
脚下被昏黄路灯照亮的石板路，光影斑驳。</p></p>
思虑良久，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慢慢转回方才的话题，告知可儿，我的真实用意。</p></p>
“我有办法复活你母亲。找个时间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如果你们觉得合适，这件事……我可以帮忙。”</p></p>
算是翻出了所有底牌，任由谁听闻这话，或多或少也能猜到我的真实身份。</p></p>
李可儿震惊着，但过了一会儿，她淡淡笑了：“好。”</p></p>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谢谢你，许阿姨。”</p></p>
诶？</p></p>
————</p></p>
恰巧，第二天是周末，也是我和李勤重逢后第二次见面。</p></p>
饭局是可儿安排的，她将我的提议告诉了李勤。</p></p>
那时李勤也有几分惊讶，但他并没有怀疑我的能力。轻轻点头后，便算同意了我的安排打算。</p></p>
之后不久，收到凌霄发来的法术符纸。他约我见面，有事相商。我没有避讳的想法，便让凌霄直接到饭店。</p></p>
来的时候，他开了车，和李勤的车一样，停在了饭店停车场。</p></p>
与凌霄交谈，我自然走到了一旁。他说蓝辰的生日快到了，问我有没有什么计划安排，比如送个惊喜什么的给蓝辰，问我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大家一起商量着办。</p></p>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生日不叫生日，已是过寿。而我每年也会准备许多礼物给明烨和蓝辰，精心装放在一个个锦盒中。</p></p>
只是，一个暂时收不到我的礼物。另一个，始终不知道我为他做过什么。</p></p>
聊完之后，和凌霄道别。我暗暗想着该如何带给蓝辰一个惊喜，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走回李勤车旁，听李可儿好奇笑问：“该不会是另一个追求者吧？”</p></p>
“不是……”我愣了一下，见凌霄已经离开，方才迟疑作答，“他是我……外孙。”</p></p>
从没想过会对他们承认这件事。所有熟悉之人不曾知晓的秘密，就这样坦然直接的宣之于口。</p></p>
可儿不敢相信，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神情在震惊中呆滞，难以将我的说法和她心中真实的答案相联系。</p></p>
李勤脸上也是同样表情，却又很快冷静下来，客套的冲我微笑：“看着不错，一表人才。”</p></p>
“谢谢。”</p></p>
原是没有必要，这个话题可以到此结束。</p></p>
可我知道这段时间蓝辰总是藏身暗处，保护我的安全。可儿最近又喜欢跟着我东奔西跑，说不定会在偶然间发现蓝辰的身影……</p></p>
想了想，我便慎重的看着他们，再度说明：“是我和蓝辰的外孙。就是，沈毅的……我们现在，算是四世同堂。”</p></p>
其实，是五世同堂。只是那时尚未见到我的亲生父母，我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才用四世同堂做解释。</p></p>
而李勤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如我预料中那般眸光闪烁，揣测不定。</p></p>
他似乎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复杂的情感经历。好像从不认识我，从不了解我的生活。</p></p>
只有可儿淡淡一笑，震惊之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好奇问我：“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你们的生活环境比较趋于女尊……”</p></p>
“不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匆忙解释，“我比较惧夫的。”</p></p>
“那……比较怕谁？”</p></p>
想了想，我看着可儿闪亮亮的眼作答：“都怕。”</p></p>
怕他们胡思乱想，怕他们，忧我痴狂。</p></p>
————</p></p>
后来，一个初冬的夜里，可儿非要和我一块儿f大法学院那间闹鬼的寝室。</p></p>
她说很想知道我是怎么驱魔的。被我告知可能有危险后，也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的对我说：“你会保护好我的安全啊。”</p></p>
如果知道那天晚上她是有别的话想对我说，或许我不会急于拒绝。但蓝辰那天晚上一直跟着我，早已知晓安排和打算的他，即便明知校园里的游魂厉鬼伤害不了我，也始终暗中相随。而我却在路上不断找借口希望可儿离去，不想被她发现蓝辰的存在……</p></p>
走着走着，快要到出事的寝室时，可儿突然对我说：“这几天我很不高兴。”</p></p>
出于关切，我紧张问她：“怎么了？”</p></p>
“那天和室友吵架，就是苏小小她们……”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瞄我的脸色，“我听到她们在背后说你坏话，很不高兴。”</p></p>
流言蜚语早已不足为奇，但我自认并没有作出任何令她们讨厌的事，便好奇追问了几句，只想知道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加以改正。</p></p>
未想，这并不是我主观可以决定的事。主要原因在于，我是为了调查灵异事件才来到f大的，无可避免的总是往外跑或夜不归寝。</p></p>
李可儿为了替我保守秘密，始终不曾告诉任何人有关我的真实身份和真实意图，室友苏小小她们却将这件事告诉了别人，同学之间便流言纷纷。</p></p>
“你也知道学校里其实是有不少人喜欢你的啊。尽管你已经尽量保持低调，但苏小小她们还是嫉妒你受到的关注比较多，有的时候便会在其他女生面前胡说八道，说你根本没有真正交往的男友，伪装起来见不得人的一面，是因为你的恋情不能被曝光……”</p></p>
我知道这番话的真实用意，也知晓其中意有所指。</p></p>
回想起上次联谊会的事，对于李可儿所说的流言蜚语，也越发明了起来。</p></p>
大概是因为有位男生想对我……表明心意，借着联谊会一块儿玩游戏。</p></p>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玩游戏我是一把也不会输的。但那位并不相熟的男生身边有不少同学起哄帮忙，像是“有备而来”。可儿看不下去，有些紧张的轻扯我的衣袖，在耳旁说：“你要想办法啊，不然这种事长期以往、没完没了，还会对你的生活、行动过于关注……”</p></p>
我那时想，可儿或许是想提醒我，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不要暴露我来f大的真实目的。玩游戏时便故意输了一局，被他们问及我是否有喜欢的人……</p></p>
“我结婚了。”当时我是这样说的。</p></p>
取出一直挂在颈项的戒指给一众惊讶失色的同学看：“当然，我一直有喜欢的人，很喜欢的人。”</p></p>
如此说，只是想一了百了。虽说像李勤那样，二十多年过去依旧记得我的存在令我很感动，但我并不希望还有其他人陷入同一个困境……</p></p>
未想，那时室友苏小小却盯着我挂在颈项的戒指说：“你不是才十八吗，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p></p>
眼眸一转，她瞳孔里写满了各种揣测和暧昧的神情：“而且这戒指是男款的吧。你就算结婚了，藏起来的也应该是属于你的戒指啊。”</p></p>
藏起来的……</p></p>
是啊，藏起来的。</p></p>
摸着手中的它，我那时笑而不语，宁可旁人揣测，也不想多做解释。</p></p>
有些事，只要达到目的便好。我在她们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但我没想到可儿会因为这件事和苏小小她们发生争执，而且那天晚上可儿告诉我，她最近因为这件事，不止和苏小小她们吵过一次……</p></p>
“谢谢。”我当时由衷的说。一个真心维护自己名誉的朋友，真的很难得。</p></p>
然后我便抓住了她的手，毫不犹豫的带她转身，朝身后小树林走去。</p></p>
“不去驱魔了吗？”可儿好奇追问。</p></p>
我想了想，告诉她：“去。但去之间，我想先带你去见一个人。”</p></p>
————</p></p>
我带可儿去见了蓝辰，就在f大的校园内。</p></p>
那晚夜色很暗，冬日萧瑟入骨的寒风在树林中弥漫。</p></p>
f大年久失修的路灯，不知何时又坏了几盏，只有湖边小树林旁的一栋教学楼建筑外的路灯还亮着。</p></p>
光影零星，色彩泛黄。却依稀照亮漆黑的夜晚，照亮藏身暗处的身影。</p></p>
意外的是，当我带着可儿走过去时，蓝辰并没有隐藏身形。清隽的面孔被魔界沉黑肃冷的侍袍笼罩，如此不合时宜的装着出现在校园内，他徘徊不安的眸光中依旧有我熟悉的温柔。</p></p>
我担心他在踌躇中想要寻找合适的说辞，解释出现在这里的来意。于是带着可儿走到他身前，站定脚步后，我便抢在他之前率先开口，向可儿介绍：“蓝辰，上次提过的，你爸爸也认识他。如果不习惯，你可以叫他沈毅。”</p></p>
至少这个名字听起来比较符合人界取名的习惯，正常的名和姓……</p></p>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p></p>
李可儿的眸光亮闪闪的，在她被蓝辰“美色”吸引，目不转睛的打量他时，我又看着有些茫然困惑的蓝辰介绍：“可儿是李勤的孩子，你还记得他吗？二十多年前，李勤是我高中时的班长。”</p></p>
蓝辰点着头，似乎一早便对可儿的身份有所了解。</p></p>
不过见他神色迟疑，想必还在思虑之前“男朋友”的事……</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