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杰青,关山多多少少有点犹豫,江老师已经和他提过这件事,他也认真考虑过。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杰青基金是目前中国青年科技工作者学术水平最高的一个基金,竞争者来自各行各业,数量也很少;二零一九年改革以后,杰青数量从每年二百人增加到每年三百人。全国三千所高校,几百家科研院所,近千家三甲医院,还有各企业的科研人员,只要达到条件,都可以报名。
杰青基金大概是每个青年科研工作者的最高梦想。想从全国几千万科研工作者里杀出重围,获得这个基金,困难可想而知。关山感觉自己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很难得到评委的认可。
见关山低着头,半天没有回应,江老师大致猜到是什么原因,“你是担心大家看你太年轻,不认可你,是吗?”
“嗯,年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感觉我的学术水平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才能服众。”
江院士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学究气比我还重。他耐着性子说:“国家对杰青的定位是支持基础研究优秀人才快速成长,这是一种阶段性认可和支持。国家给这笔钱的目的,是让被资助人在项目资助下,更上一个台阶。而不是说有了这个基金就是个永久的头衔。
即便你拿到这个基金,那也只代表国家认可你现阶段的能力,看好你的潜力。所以得了这个基金以后,你更要好好干,才能向国家交待。要是结题的时候拿不出像样的成绩,你在基金委的名声坏了,以后就别想申请经费了,懂了吗?他们可是财神爷!”
关山看着老爷子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这是阶段性的认可,国家看重的是潜力,这并不是永久性的荣誉和帽子?”
“没错。拿了国家几百万的经费,是要交差的,要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养我们的老百姓?要是做不出像样的成果,把基金委这个财神爷给得罪了,那你以后就麻烦大了。”
“去试一试吧,总要有人站出来。”江继川带着期待和鼓励地看着关山,他的语气平和,神态沉稳,但总有些中气不足的感觉。
关山仔细地打量着江院士,和几年前相比,老爷子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也更加稀疏;脸颊松弛,面色黄白,早几年红润消失了。他现在的样子,还不如夏天开完刀疗养过后,刚回来上班时的状态。学校说给江院士减工作量,但真正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老爷子责任心强,是个操心的命,一忙起来就把身体给忘了。再说了,在很多场合,只有由他出面才能镇得住。
关山鼻子一酸,那就试一次吧。如果能上最好,上了以后就可以给江老师多分担一些工作。但即便不成功也不丢脸,四十五岁才截止,关山有的是时间。
“我懂了,江老师。我马上动手写。”
“这就对了!专心准备,不要太担心结果,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事情的。做科研,这件事情你迟早要面对,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这样吧,我去和常钊说一声。他前年拿的杰青,你拿他的本子参考一下。他的本子我和文昌都看过,写的非常好,我们也帮他改过。你和他的研究领域很接近,他的本子对你有参考意义,跟人家好好学学。”
常钊是方文昌的副手,关山知道这个人,也很佩服他的能力和学识,他在南部负责中微子项目的建设,关山很少有机会见他,所以没有深交。
当天晚上,常钊就把自己的杰青申请书给关山发了过来;他还把他的手机号也发了过来,让关山有问题随时和他联系。
常钊的杰青申请书是方文昌和江继川亲自操刀改过的,方文昌和江继川代表了中国粒子物理实验的最高水平。关山粗粗看了一遍,感觉收益匪浅;一时间,他兴奋莫名,文思涌泉,当天晚上就动手写,三天就拿出了初稿。
收到初稿以后,江老师看了一遍,又请了物理学院的几个杰青和院士,还有粒子物理理论的几个老专家开了一个会,讨论了关山的本子。会上,大家给提了很多意见和建议,关山也跟大家学了很多东西,心里也更充实。通过这一次的尝试,他可以学习怎么样和国家最高层次的专家在人才层面进行沟通和交流,这对他是个极大的提高,中与不中,倒是没那么重要。
关山全心全意地学习,提高自己,将心里隐隐的担心放在一个角落,不让负面情绪影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