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来这里上学,我会不会有机会认识他?大家是同行,粒子物理这个圈子并不算太大。也许哪一天,我能在一个会议上碰到他,我们可以像一对正常的青年男女那样邂逅,自己的胜算会不会更大一些?
舞台上,校领导、院系领导、老师代表、学生代表轮番上台发言。朱樱在下面胡思乱想,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关山和几百个老师们坐在一起,朱樱根本看不见他身影。
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接下来进入了今天的重头戏,拨穗。各个学院轮流上台,物理学院今年的博士和硕士毕业生有两百多。上台拨穗的物理学院老师也有上百号。不少老师带了博士生五六年,朝夕相处,感情很深,有些老师甚至红了眼眶。
快要上台的时候,朱樱开始焦虑,他会和自己握手还是拥抱?排队上了台,远远地就看见关山年轻的面孔在一群穿着学位服的老师们中间熠熠发光。
物理学院白发苍苍的王山民教授今年来给自己的最后一个博士生拨穗。老爷子今年六十五岁了,带了关门弟子朱明涛六年,师生二人情同父子。扶正流苏后,朱明涛抱着导师的肩膀良久,泪流满面。不过大部分师生们也就轻轻的抱一下就放开了,还有不少感情内敛或是关系一般的师生们也就只是握握手意思一下。
朱樱紧跟着朱明涛上了台,站在旁边等候,关山满眼温柔地看着朱樱,脸上却平静无波。
朱樱的鼻子一阵发酸,这样杰出的男人,两年的朝夕相处,人生的这一段机遇,是外婆给自己的礼物吧?
关山面色平静,但内心已经是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这样一个出色的学生,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孩,做了自己的第一个学生,我何其幸运。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之后,朱樱走到关山面前,接过证书。关山抬起手,轻轻将流苏扶正,然后将右手伸向朱樱,琥珀色的双眸深深地注视着朱樱的脸庞,“恭喜你硕士毕业,朱樱。有你做我的学生,是我的荣幸。加油!”朱樱顷刻间红了眼眶,她说不出话来,只会点点头,胡乱地握了一下关山的手,匆匆地奔下了台。
下台以后,她便开始后悔,应该向他鞠个躬,说声谢谢您这两年的培养啊!不能拥抱,至少应该和他好好地握个手啊!他的手好大、好暖、好舒服。
朱樱纤细的手指划过关山的手心,清凉细腻的触感像水面的涟漪一样划过关山的心房,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握手,可惜这个小丫头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匆匆走了。
毕业典礼结束后,学院今年的博硕士毕业生们在一起照了集体照。然后大家作鸟兽散,各自和亲朋好友合影留念。关山找到朱樱的时候,她正在和组里的几个人照合影。
陈一墨脖子上挂着他那台佳能_EOS 5D4,正在指挥大家站好队形,昨天参加本科生毕业典礼的马天昊也跑来凑热闹,看到关山后,几个人便忙不迭地扯着嗓子喊关老师快过来。关山欣然加入,站到了朱樱的身后。
小组集体照以后,大家各种排列组合,和朱樱、马天昊轮流单独合影,也给关山和朱樱照了几张合影。两个人暗自欢喜,但又不免有些拘谨,引得业余摄影师陈一墨大声指挥,“你们俩站近一点,关老师搂着朱师姐的肩膀。不要那么严肃吗!都笑一笑。师姐你终于毕业了,不用再受关老师的荼毒了,难道不高兴吗?”两个人忍不住扑哧一笑,被业余摄影师捕捉了下来,留下了一份美好的纪念。
合影结束以后,朱樱和小梅阿姨在食堂吃完中饭,然后把她送上回家的公交车。她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慢地徜徉,走过每一条熟悉的小路。一会听见微信的提示音,是陈一墨和其他同学把今天上午的照片发给了朱樱。除了陈一墨的大作,还有其他同学拍的照片和抢拍的花絮。
朱樱小跑着回了宿舍,爬上了床,拉上帘子,将照片一张张放大,看了许久。两年了,她终于有了和关山的第一张单独合影。朱樱存了原图,仔细地看了半天,手指在他清隽的眉目上徜徉。
过了片刻,一张抢拍的照片更让她心动不已。照片里,朱樱和小梅阿姨搂着肩膀照合影,关山站在侧后方,遥遥地看着她们,他面带微笑,俊秀的双眸注视着照片的焦点,眼睛里的柔情让朱樱悲喜交加:他当时果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朱樱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他那样看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