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时候,朱樱会插嘴聊上几句。大部分时候,朱樱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整个人生。如果周围没有旁人,他就会变回那个老成持重、端方有礼的导师。站在一米之外,微微带着笑意,问一问课题进展,询问她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等等。他英俊儒雅、成熟稳重,让朱樱的胸膛里流出酸酸甜甜苦涩热切的爱恋、孺慕、倾倒和痴迷。
但大部分时间,他会和学生们聊自己最近在干什么。他似乎每天都在忙着写各种本子、报告、PPT、写论文、改论文、讨论问题、指导学生,参加各种面试、答辩,备课、上课、批作业、改试卷,好像没有一刻是清闲的。
朱樱的爸爸也是这种工作模式,所以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忙,可却忍不住地心疼他。抬眼望去,有时能看见他皱着眉头,按摩太阳穴,或是摘掉眼镜按摩鼻根。他也很累吧?每当这个时刻,朱樱真的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眉心的那几条浅纹。这样的工作强度,他的身体能撑多久呢?
朱樱的爸爸也总是半夜才回家,而且还经常好几天不在家。长到这么大,爸爸一次也没有去开过家长会。妈妈工作也很忙,经常值夜班,一两天不回家。叔叔家离得近,所以小时候朱樱晚上经常要去叔叔家呆着。她特别羡慕堂妹楚楚,她的妈妈每天都准时下班回家做饭,爸爸也不乱跑。
小学五年级的一天,樱樱和楚楚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楚楚说:“你干嘛老是在我家呆着?吃我妈妈做的饭?你妈妈却从来没给我做饭?你就是一个小气鬼!每次我妈妈都把好菜给你吃,明明我才是妹妹!”
朱樱反驳:“我爸爸带的比利时巧克力都给你了!”
楚楚不屑地说:“谁稀罕你的破巧克力?我妈说巧克力对牙齿不好,还让人长胖,不健康!拿走,不要在我家呆着!”
樱樱气得拿起巧克力,背起就往家走,一路走一路哭。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樱樱打电话给外公外婆,“外婆,我要回家,我想你、想外公、想小梅阿姨、小慧和娟娟姐。”
可是外公当时生命垂危,外婆走不开。李军心如刀绞,哽咽着说:“樱樱乖乖宝贝,等过几天外公身体好了,我就来燕京看你……”
见外婆也没有办法帮自己,朱樱躲到大衣柜里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叔叔婶婶发现以后,拉着楚楚到家里给樱樱道歉。在大人的威逼利诱之下,姐妹俩拉手言和,但还是过了半年多才彻底和好。
后来,妈妈给樱樱报了个学校退休老师办的小饭桌,每晚放了学,樱樱在小饭桌吃晚饭做作业。如果妈妈值班,爸爸出差的话,婶婶和大伯母会轮流接她回家睡觉。又过了大半年,爷爷奶奶渡过了退休后的解密期,从绵阳的九院回到燕京养病,樱樱这才摆脱了天天脖子上挂钥匙,到处流浪的命运。
朱樱上了中学以后,妈妈升上了主任医师,值一线大夜班的时间也慢慢变少,朱樱和妈妈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和爸爸的关系则是到朱樱上了大学,真正理解了爸爸工作的意义以后,才慢慢好转的,但总是没有一般的父女那样亲密。
他以后做了爸爸会是什么样?所有做科研的男人都是这样吗?没多久,朱樱就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例子。
五月份,新来的特聘副教授蔡继锋带着妻儿回国入职。蔡老师的太太林迪温柔可亲,蔡老师的两个孩子,三岁的蔡汉思和快一岁的蔡安佳,更是立刻征服了全组的人。林迪忙着装修房子,她去工地的时候,蔡继锋经常得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呆上几个小时。两个孩子一来办公室,所有人都使劲浑身解数讨他们喜欢。隔着几个门的江院士也经常循着声音过来,找小朋友们玩,把平日里攒下来的好东西拿过来贿赂两个小朋友,还一个劲地要求蔡继锋和林迪多带孩子去他们家玩。
蔡汉思明显对江爷爷最感兴趣,经常把小手里的糕点糖果往老爷爷嘴里塞,哄得老爷子心都要化了。还在学走路的蔡安佳最喜欢关山,每次来爸爸办公室的时候,她都会摇摇摆摆地扶着墙,往关山的办公室去,要抱抱、举高高、还要坐在叔叔的腿上玩。每到这个时候,关山就会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去溜达一圈,到学院的各个办公室逛逛,骗叔叔阿姨爷爷大妈们的各种零食和小玩意,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组里每个人的学业和科研都很顺利。大家忙归忙,但都心情都很愉快,只有张博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