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勇是他的唯一的儿子,走仕途或是当工人,有文化肯定比大老粗强。田大勇十五岁初中毕业,下乡插队,经田茂生多方运作,没两年,田大勇便被推荐回城,去新安大学上大学。田大勇是七六级的工农兵大学生,家庭成份好,一时间风头无两。
他继承了田茂生的精明能干,对知识分子越来越重视,大学三年,他倒也认真学习了。
七九年大学毕业以后,田大勇被分配到江安师范学院当老师。那个时节,正经大学生轮不到江安师范学院,田大勇这样的工农兵学员也能有个好位置。这一晃,田大勇在江安师范学院待了三十多年,熬油般地从助教、讲师、副教授升到了教授,当了好几年的系主任。
老实说,田大勇算是一个兢兢业业的老教师,课上得也不错。奈何他基础太差,没受过系统的训练,做科研,实在是难为他。如今市里和学校铁了心要申请硕士点,要引进高端科研人才,他不得不执行。但即便是申请到硕士点,他也没机会带学生了。就算学校能升上大学,哪怕能升上一本,211,在职的人涨工资,于他这个即将退休的人关系不大。这一番折腾,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但是校长就在身边,工作还是要做的。新引进的人再高端,还是要服他这个系主任管才行,还是得要让他认清位置,自己这个系主任总是要有点领导的样子。田大勇笑眯眯地对赵宁说:“赵博士,你的科研成果我只知道个大概,要不你再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毕竟我这里没有第一手资料。再说,我也想听听国际上最前沿的研究进展。”
赵宁便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这几年做的工作,发表的一区文章数量,影响因子,和在其他国际期刊和会议上发表的文章做了个大致总结。
王校长听了个大概,插话问道:“听说你的博士导师是江继川院士?”
听了问话,赵宁实诚地回答说:“我入学时的博士导师是彭敏章教授,我的博士论文大部分工作也是彭老师指导的,彭老师二零一四年三月因病去世,当时离我毕业就只有几个月了。江继川院士是物理学院的院长,也是粒子物理实验方向的专家,所以江院士就做了我的博士导师。”
见赵宁太老实,何磊心底里暗自叹气,不得不插话:“彭敏章教授也是粒子物理界的大牛,如果不去世的话,现在肯定也是院士了。”
赵宁便老老实实地补充:“对,彭老师是零三年的国家杰青,做过973首席,也拿过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一三年院士遴选,他也进了第二轮。但可惜他一四年去世了,否则一五年院士增选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王校长和田教授看了一眼对方,极力掩饰眼睛里的失望。王校长向田教授微微抬头示意了一下,田教授会意,关切地问:“彭教授去世是一大损失啊,江院士也失去了一名干将吧?”
想起慈父一样的彭老师,赵宁心里一阵难过,点点头,眼眶开始发热,“是啊,彭老师是江院士亲自去美国引回来的人才,也是江院士看好的接班人。彭老师的去世对江院士打击很大。其实,他的去世,对我们整个学院,乃至全国粒子物理界的打击都很大。”赵宁说着说着,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低下头,缓了一会儿。
王校长和田教授互相看了看对方,田教授起身给大家道个歉:“对不起,我去抽颗烟。”王校长也借机去上了一趟厕所,他们找了个房间碰头,“田老师,你觉得他和江院士关系如何?”
“我分析,这个彭敏章应该是江院士的亲信。江院士对赵宁这个挂名学生,多多少少也应该有点感情,不过应该比不过正经学生。”田大勇一时间拿不准王校长的意思,他抬眼观察着王校长的表情,模棱两可地回答。
王校长抱着胳膊在屋子里踱步,沉吟了一会儿,他沉声说道:“我还有一个顾虑,我们还是要充分尊重何磊的意见,因为何磊的背后是何市长。”
“您说得太对了!何磊其实知道赵宁是彭敏章带出来的,江院士只是个挂名导师。但是他这么推荐的,咱们还是要尊重何磊和何市长的意见。”田大勇原本对赵宁的背景有点失望,听到王校长的这句话,他忙不迭地说:“何磊很明显是想让赵宁来咱们学校。再说了,目前看来,赵宁是我们最便捷的一条途径。”
“我昨天和校长书记吃饭的时候聊过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校长和书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咱们继续往下走吧。”王校长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