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重感情的女孩,孝顺明理,人品真好,亲人病了,情绪有点波动也正常。可是生老病死没人能控制,关老师无能为力。
关山略思索了一下,轻声细语地劝解说:“你外婆的身体的确让人难过。如果有时间,你可以多去陪陪她,给你的舅舅和姨帮帮忙。不过你是学生,学业最重要,咱们做事也得分主次。你外婆不会希望因为她的事情而影响你的学习,对吧?”
朱樱瞬间便红了眼眶:“我没有姨,只有一个舅舅。他是个烈士,牺牲在越南战场上,才二十三岁,我都没有见过他。”
朱樱悄无声息声息地哭了,热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然后滴在牛仔裤上,片刻间就把裤子润湿了一块。
这是关山生平第一次把学生给惹哭了,还是那种泣不成声、泪如雨下的无声抽泣。他尴尬不已。
如果是个男生,关老师可以带他去喝酒撸串、谈事业、谈人生、谈理想、灌鸡汤;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拍打几下,让他清醒清醒。可是她是个小姑娘,拍不得打不得,这可实在是个大难题。
关山家里只有姐姐和堂姐,女同学都比他年纪大,所以他从没和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打过交道。朱樱珠泪涟涟,连鼻子都红了,他不免有点焦急心痛。
好不容易才管住了自己的手,他把面巾纸盒子递给朱樱:“别难过了啊,老师以后不说了。快别哭了,他们在外面都能看见你哭鼻子,擦擦吧。”
“你舅舅是烈士,为国捐躯,这是很光荣的事情,你应该像他学习,咱可不能哭鼻子啊!太给你舅舅丢人了,对吧?”关山使尽浑身解数哄着这个学生,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
朱樱有点害臊,心里却又泛起一丝甜意,泪水慢慢停了。
朱樱感觉好些了,关山依旧绞尽脑汁。“我有个朋友在旧金山医学院,要不要我帮你问问,看那边的医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朱樱认真地考虑了可行性,但转念一想,外婆那样的脾气,到燕京看病都怕花钱,怎么肯去美国看病呢?她愁眉不展地摇摇头:“谢谢关老师,美国医疗费太贵了。”
关山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点不靠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朱樱站了起来:“关老师,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关山开门将朱樱送了出去:“不要太难过了,有时间多陪陪你外婆,让她心情愉快一些,这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
朱樱平常体态端正身姿轻盈,可今天,她那副小小的肩膀上似乎压着一块巨石,看上去很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关山突然想起了一个动画片,里面有一只小鹿,那只小鹿哭起来的时候,就和她现在的样子差不多,挺招人疼的。
朱樱流了不少眼泪,心里却舒服多了。不一会,又想起他刚刚像哄小孩一似的和自己说话。不知道将来如果有了孩子,他会是怎么样的爸爸?她想得入神,连曹方在QQ上找她都没有注意到。一条新消息在闪烁:“你不舒服吗?”
目送着朱樱回桌前坐下,关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默默地出了一会神,拿起手机给姐姐发了个消息:“姐,我记得前几年你给爸妈买过大病医疗,你给爷爷奶奶买了吗?”
过了一会,关河回复:“没,他们年纪太大了,保险公司不卖。爸妈那边是五年前开始买的,每人一百万的重疾和补充医疗。”
“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事。我学生的外婆病了,我想起爷爷奶奶也老了。”
“姐,谢谢你,操持着家里的这些事情。”
“没事,是我那个做保险经纪的同学,杨丽丽,为了冲业绩,缠上我了。钱一直是你付的,不记得了?”
“爷爷那边问题不太大,他可以报80%,奶奶的新农合报销比例不太行。”
“小山,你这一说提醒我了。我们需要准备一笔备用金,还有外公外婆,多多少少得准备点。不过如果外公外婆有事,三个舅舅该拿大头,咱们要是有能力,就帮衬帮衬。”
作为从社会底层挤进城的农家子弟,他们一切都得靠自己扛着。老人一场大病就能让他们从中产到贫民,这个道理,姐弟俩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