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永年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三爷，你不会急着这会儿就去吧。”</p>
慕锦成看见顾青竹眼底的担心，摇头道：“不了，今儿大家都累了，晚上早些休息，明儿高高兴兴去接二哥，再吃一顿好的，后日，我们和二哥一起去，燕掌柜和二哥相识，说不定生意更好谈些。”</p>
“嗯嗯，这样安排好。”熊永年连连应了，他喝光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p>
“唉，坐着也难受，我还是回去躺躺吧。”莫天林抱着肚子上的伤口道。</p>
顾青竹起身送他：“你好生养着，有事打发人来叫我，满仓哥和荆爷也来了，你若嫌闷了，就和他们说说话，切莫抻着伤口，过些日子，咱们就回去了。”</p>
莫天林出了门，摆摆手道：“我好着呢，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你莫多烦了，只管做你的事去。”</p>
顾青竹站在门口，看着莫天林扶着同伴的肩膀，拐过月季花丛，回去了。</p>
慕锦成走过来，立在她身后，夕阳斜照在他们的脚下，男人如树，女子似花。</p>
第二次，药行里一派喜气洋洋，谭立德昨儿就贴了告示，今儿停诊一天，他一早就穿着挺刮的长衫，让伙计们将门前的青砖用水冲洗了三遍。</p>
谭子衿自进京城以来，一直素衣淡妆，今儿也换了件烟霞色的绫裙，脸上薄施胭脂，她整个人都是欢喜的，眉目生动，顾盼生辉。而她的妹妹谭子佩穿了一身杏黄色的纱裙，十分乖巧地陪在她身旁。</p>
睡了一夜，慕锦成裂开的伤口闭住了，顾青竹帮他重新敷了药，又选了件宝蓝绣松针的宽松长衫给他换上，她自己则穿了身藕荷色的罗裙。</p>
熊永年早备好了三辆马车，一家子急急地赶往刑部大牢。</p>
昨日就将交茶的凭证给王书令看过，故而，今日手续办得十分顺利，熊永年一路打赏，进了大牢，众人分头行事，慕锦成夫妇和谭立德父女去接慕明成，熊永年父女则去找韩守义等人。</p>
慕明成依旧发散须乱，还穿着上次的衣裳，他眼睁睁看着锁了他几个月的门，慢慢打开，见到慕锦成等人，却无半点欢喜，哪怕谭子衿将一件崭新的天青色长衫穿在他身上，他眼中亦是死水一般。</p>
慕锦成一把将他抱住，喉咙滚动了下：“二哥，咱们回家！”</p>
“对，回家了，回家了！”谭立德按了下眼角，笑着说。</p>
跛着腿的慕明成，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了深牢，夏日的阳光刺眼，他在牢中不见天日多时，甫一出来，立时伸手捂住眼睛，一串泪水顺着他细长的指缝流下来。</p>
韩守义等人也被放了出来，这会儿重获自由，一个个兴奋异常，都来给慕锦成夫妇行礼，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p>
因慕明成腿脚不便，谭立德带着谭子佩去找熊永年，让把马车快点赶过来。</p>
众人皆在忙碌，只有谭子衿看见慕明成落下的泪，她有些担心地圈住他的胳膊：“明成哥，你没事吧？”</p>
“没事！”慕明成冷声道。</p>
他用力将谭子衿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撸了下去。</p>
空空的手无处可放，谭子衿眼中泛起一丝伤感，她垂下长长的睫羽，艳如彩霞的衣裙，也遮挡不了她此刻的落寞。</p>
“走吧，二哥，上车。”慕锦成细心地伸手扶他。</p>
慕明成足愣了三五息，却什么话也没说，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p>
“子衿姐？”慕锦成回头张望。</p>
“我和青竹坐一辆车。”谭子衿站在原处。</p>
坐在车内的慕明成，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成了拳。</p>
慕锦成只当她要避嫌，倒显得自个思虑不周，遂笑道：“那我和二哥坐。”</p>
因着药行没有那么多马车，除了几个年纪大的，和韩守义坐了第三辆马车，其他人都跟在后面走。</p>
如此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听着小商小贩的吆喝声，闻着某家菜馆里飘出的豆花鱼的味道，厚重浓烈的烟火气，让他们倍感珍贵和感动。</p>
留在药行的人早做了准备，远远见马车来了，就开始放鞭炮，遍地红屑铺出一条红毯，火盆烧得极旺，慕明成打头，众人鱼贯跨过，算是烧掉晦气。</p>
后院各住处都备下了浴桶和热水，大家畅畅快快洗了澡。</p>
慕锦成不让旁人伺候，也不顾慕明成反对，执意亲自帮他洗浴。</p>
小心地给慕明成刮了胡子，又帮他搓背，慕锦成笑哈哈地说：“二哥，你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偷偷到园子里的荷花池摘莲蓬，我掉到水里，满身污泥，怕娘骂，你便给我洗澡，结果，弄得满屋子都是水，被路过的陶嬷嬷看见了，我就装肚子疼，她怕了，答应不告诉娘。”</p>
“那只是你的记忆罢了。”慕明成淡淡一笑，笑容苦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