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等下我们一起走,我在革新胡同那边租了个新房子,带你认认门……”
这个被称作“郑先生”的人,本名叫郑又公,今年42岁,虽然和郑成功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但是两个人品性可差得远;早年间,郑又公家里也是阔绰得很,在河北老家也是个地主,自己土财主老爸足足娶了三房姨太太,家中地窖里十几箱的白银,结果解放后,他家的田被分了,剥削而来的白银被充了公,老爹被愤怒的村民从温床软枕里拽了出来批斗,当时郑又公在刚从苏联留学回来,在北京政府部门工作,家里老爹为了保自己的两个儿子,硬是咬死口,说两个儿子一个去当土匪死了,另一个去了东北联系不上了,这才让他没有受到牵连,但是他老爹可就没那么走运了,村民们联名告状,说他老爹在村里欺男霸女,手下养着一帮打手,谁不服就往死里打,打死了就扔村后的荒山上,一些愤怒的村民领着八路军到荒山上,指着累累白骨哭诉着地主的暴行,而此时郑又公的老爹早就被吓得尿了裤子,那些昔日的打手也树倒猢狲散,互相检举揭发都来不及,最后一个个都吃了枪子,变成肥料滋养大地去了。
而躲在北京的郑又公也吓得躲了半年多,连米面里生了虫子都不敢开店,就这样,他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了两年后,新中国建国了,随后中央就出台了新政策,公私合营,以后他的粮食铺由中央统一供货,但是却不许他私下涨价,这让刚刚侥幸躲过一劫的郑又公很不开心――他娘的,这共产党就是事儿精,这历朝历代做买卖的,哪有价格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合着到了共产党这里就翻了天了?以后自己家东西卖什么价,还得听国家的?凭啥?
不过抱怨归抱怨,从商多年的郑又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和政府对着干的后果,况且他还有黑历史,老老实实躲着别被秋后算账就阿弥陀佛了,不过尽管如此,郑又公背地里腹诽几句倒是常态,尤其是51年以后,这新中国市场上好东西越来越多了,价格还便宜,这就让他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这帮土坷垃里蹦出来的泥腿子,连钱都不会赚!”
郑又公经常在家里跟媳妇说:“这么多稀罕玩意儿,那么便宜的卖给穷人,我看啊,他们就是穷惯了,穷鬼出身!没见过好东西!拿金镶玉当窝窝头,这要是换我,早就靠卖这些东西穿金戴银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去过久,一个曾经生意上的老相识就找上了他,口口声声说给他安排个好活儿――帮忙传递个东西,每个月至少有几千块收入。
精明的郑又公当然知道这活儿是什么意思,毕竟他当年也是在四九城混过的,黑道白道多少也认识点――当然,现在白道换了天,黑道被清干净了,但是这不妨碍他郑又公了解这里面的道道。
“没问题!”
郑又公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这活儿……稳不稳当?”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老相识对他说:“你以为,这活儿上面没人,你干的了吗?”
那个老相识翻了一下白眼:“你就安心,而且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东西是送给老毛子的,你也不想想,现在这共产党和老毛子是什么关系?这能出啥事儿?咱们还只是送个小东西,这共产党给老毛子送的可都是大件!咱和他们比算个啥啊?”
听了这个老相识的话,郑又公也算是放了心,随后,凭借自己在商场混出来的脑子和人脉,加上苏联方面提供的资金和培训,他开始私底下招募手下,后来干脆在进步第七胡同租了个院子,专门负责在北京的情报搜集工作,而那些苏联人也精得很,从来不亲自露面,只是派人过来指导一下工作,然后把他们搜集整理的资料拍照带走,不出两天,那一打一打的钞票,就回到了郑又公的口袋里。
资本家是没有国籍的,做了久了,郑又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尤其是有苏联人做靠山后,他更是放下了心来,通过利诱的手段雇了打手,又找了捡钱眼开的女学生当情人,后来觉得自己市井气太重,又把自己亲戚家的侄子叫来给自己做秘书――也就是刚刚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相对容易的工作和巨大的现金流入,让郑又公有些忘乎所以,他就像一个沉迷于赌桌上的赌徒一样――一旦赌徒发现可以轻松的在几分钟内赢到之前几年都赚不到的钱,那么再想让他离开赌桌,就是绝不可能的了。
而此时的郑又公就是这样一个赌徒,放弃?自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习惯了酒池肉林的人是不会回头去吃糠咽菜的,郑又公根本不想回去打理他那个小粮油铺了,他现在只把自己的这个情报站当做最大的事业来做,虽然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这样做,算不算“卖国”,但是很快,他就自我安慰到。
“政府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毕竟他们还要听苏联人的,而苏联人会保护我的……我现在替苏联人办事儿,按照苏联人的说法,我才是正经的‘共产主义者’,以后功成身退,就可以去苏联享福了……如果中共万一真和苏联翻脸了,那更好,反正打起来肯定是苏联胜利,到时候我凭借着自己的功劳,还不得封个大官?”
而且郑又公隐隐约约记得,有几个上级在和自己吃饭的时候提到过,政府内部也有很多和苏联人关系非常好,他们也一直在为苏联主导的共产主义事业做着贡献,按照这些上级的意思,自己论怎么样,下半生也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