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也明白刚才谁救了他，以及，想要离开这里必须做点什么。</p>
“我去、我再去那底下，捞出你儿子的尸体，行了吧。”他认命地叹气：“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你儿子埋在哪里，不然就算我死在这里面，也帮不了你啊。”</p>
于是等他再次下水的时候，张婆婆为他引路，只要跟着女鬼的身影游动就行。</p>
张婆婆在前面，那些头发丝倒也没有立即靠过来，只是时不时来舔舔他的手脚，然后被他直接给扯断了。等到清风沉到底下，在女鬼的带领下挖出一截白骨。</p>
他把白骨背在背上，突然听到一声幽幽叹气，是个男人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响起。</p>
清风咬咬牙，管背后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双脚一蹬水面，往上面游去。</p>
那些头发仿佛又暴怒起来，狂躁地甩动着，不再顾忌张婆婆，想要过来把他拉下去。头发重新缠住他的脚，这次不用他自己割断，张婆婆潜到水底帮他弄断。</p>
清风这才明白过来，小张的尸体没有办法被发现，是因为同样被困在这条河水里的水鬼不肯放他离开。这条河水底下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每一滴水里都充满怨气，水鬼们没有办法解脱，就想把岸上的人都拉进水里，自然不肯放小张离开。</p>
可是就算他用尽全力往上面游，那些头发也快连成网把他们包围在一起，汹涌像黑色的海浪。眼看没有突围的机会，他突然感到后腰处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受到推力作用他速度更快地往上游，终于突破头发丝的围堵，浮到水上。</p>
清风忍不住往下面瞥一眼，看到女鬼被无数的黑色头发包围住，就像被困在黑水里。女鬼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他，嘴巴动了动。</p>
清风根据嘴型读出她想说的话：“……谢谢？”</p>
他背着后面那具枯骨，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p>
死去多年依旧爱着你的，是母亲。</p>
可以放弃一切为你再死一次的，也是母亲。</p>
他想起到张大爷家时，小希问的问题：他们走了以后，家里的父母是怎么生活的？像张大爷那样，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回忆着过去，或者是永远在无望地等待吗？</p>
河水涌进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鼻子有点酸。</p>
清风把枯骨背回到岸上，几个人连忙迎了过来，“你还好吗？没有事吧？”</p>
他往后一摊大字形躺在码头，浑身湿淋淋的，大口喘气：“吓死我了！”</p>
没几分钟他恢复活力，坐起来把水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紧接着看向白骨：“这东西要怎么办，把它直接给张大爷，那老爷子不会受刺激暴走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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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觉得这白骨会嘎吱嘎吱坐起来，给他们当场扎一个风筝。</p>
这也太惊悚了。</p>
街道上女鬼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不知道上面发生什么，也没有人有上去查探的想法。</p>
方棠棠指向白骨：“他在变得透明！”</p>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见白骨慢慢变成一滩水迹，消失在黑暗中。</p>
清风扑过去：“喂，你可别走了，我用命把你给背出来的，走之前好歹给扎个风筝吧兄弟。”</p>
小希：“已经做好了。”</p>
在他们身后的楼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彩色的风筝。</p>
风筝是彩色热带鱼的图案，很大，很精致，彩色的飘带被风吹得微微飘起。</p>
方棠棠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风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哥哥在做风筝上没有什么天赋，比不上黑影的哥哥。她皱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比较起来了。</p>
白骨慢慢消失，地上只剩下一滩水迹。</p>
他们拿起风筝往楼梯上走，心里祈愿那些报仇的红衣们已经离开。</p>
“清风，你在看什么？”小希突然问。</p>
青年的目光从深黑河水中挪开，摇摇头：“没有什么。”</p>
小希深深看他一眼，“去上面吧。”</p>
街道重新变得空荡荡，那些红衣连带煤炭里爬出来的女鬼都已经消失了。长街空荡黑暗，两侧的灯火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呼呼刮过的声音。</p>
他们拿着风筝，在角落看到黑影，直接完成任务。</p>
方棠棠手里拿的是镜子里的青年为她做的风筝，粗糙简陋，放在天上也许都飞不起来。但是她紧紧握着，舍不得把风筝交给黑影。</p>
黑影接过风筝，消失在暗夜中。</p>
几个人长舒一口气，现在不用太担心那个煤炭里的女鬼会在跟上来，帮张婆婆做了事，这只凶悍的女鬼也不至于缠上他们，说不定还会保护他们一下。</p>
清风伸个懒腰：“我要回去睡觉，修复一下我受损的心了！”</p>
今天他真是身心被双重摧残，急需要休息。</p>
小希：“棠棠，我送你回去吧。”</p>
方棠棠连忙摇头：“我得去找陆涟！”</p>
小希哑然失笑，扶额：“我都快忘记了。”</p>
紫兆：“我带她过去，任务完成，这一路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p>
小希还是担心他们，但是想到方棠棠身上藏着的秘密，就点头同意。她和归途一行人回到太平街他们租的房间里，而方棠棠拿着风筝和紫兆往奶茶店的方向移动。</p>
旅舍，清风倒在软乎乎的床上立马睡着。</p>
小希和泥叔没有叫醒他，而是站在窗户边，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街道上的女孩。</p>
“这个风筝从哪里来的？”紫兆问。</p>
方棠棠握紧风筝，当成宝贝一样捧在胸口，害怕一不小心就弄破了。她抬起头，黑润的眼睛眨动，“是别人给我的。”</p>
“谁啊？”</p>
方棠棠却不肯再说了。</p>
紫兆已经知道镜子的存在，但不明白具体有什么作用，她也不打算告知。这个秘密太多人知道不是好事，给任务者和镜子里几次救她的青年都带去麻烦。</p>
紫兆突然停下来，皱起眉，“小心。”</p>
方棠棠往前面看去，三个戴戏曲面具的人朝她走过来。</p>
“你手里的风筝，交过来。”</p>
她一只手攥紧风筝，另外一只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p>
鬼怪们都出去了……</p>
意识到这点，她紧张起来，看着那几个人往前逼近，和紫兆一齐慢慢往后退。</p>
“交出来。”</p>
她咬紧唇，手没有放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