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分子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复道:“滚回去。”
男学生浑身发抖,但仍然勇敢地道:“你们真的不应该这样...”
恐怖分子把手中的冲锋枪顶在男学生的脑门上:“我不想说第二遍。”
男学生两腿发软、脸色惨白,明智地闭上嘴并回到原来位置上,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钱玄同、鲁迅等教授讲师,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师,我们明明是帮助他们的,可他们却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事情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啊...”
钱玄同、鲁迅等人木然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釜山,北华空军特别行动总指挥部。
指挥大厅内乌烟瘴气,冯庸、黄光锐等将领无不在一根接一个地抽着烟,心情极度兴奋的军官们几乎是小跑着在进进出出,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无线电收发声不绝于耳,正中央的那台大功率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了轰炸机群总指挥刘粹刚的声音:
“报告!报告!第一大队已抵达预定位置!确定我机群下方是甲府甲斐盆地,气象良好,多云,无雨,微风,可见度较高,符合投弹条件,‘甲午’已检查完毕,确认无任何故障。”
“报告!报告!第二大队已抵达高桥前桥盆地...”
“报告!第三大队已抵达佐久盆地...”
五个投弹大队领航飞行长先后发来报告,五个预定投弹区都条件理想,只有南鱼沼地区下起小雨,但也不影响投弹。五个大队的出发时间都是经过计算的,因此五个大队基本同时到达各自目标地。
本州岛的夜空中,五个死神已经张开了黑色的死亡双翼,而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日本人懵然不知自己在下一刻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冯庸觉得嗓子发干发燥,大概是抽烟抽得太多了,因此说话都有些沙哑,他询问道:“汉帅有没有发来什么新指示?”
“没有。”黄光锐回答道。
确认没有任何节外生枝后,冯庸拿起无线电对讲机:“刘粹刚,听我命令,投弹!”
对讲机里传来的回复声也沙哑而颤抖:“是!”
本州岛的夜空中,五颗太阳同时破地而出并横空而起。
若尾文子艰难地在黑暗的树林里摸索着前进,烂成破布并且沾满泥土、肮脏至极的衣裤让她走得很吃力,手里的竹篮子里只有两个干瘪的蘑菇,这是她从下午忙到现在的微薄收获。尽管已经饥肠辘辘,肚子一直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但文子坚持不吃那两个其实也没有什么营养的干瘪蘑菇,因为那是给生病的母亲的。一想到母亲,文子就忍不住想起了父亲和哥哥。文子一家人都是东京人,但很早之前,全家就在北华军轰炸机群那可怕的投弹声中逃难到了甲府地区,可甲府地区也很快不安全了,把东京等大城市统统夷为平地后的北华空军开始对中小型城市下手,那铺天盖地的战略轰炸机群、惊天动地的引擎轰鸣声、滔天的火海、炸弹雷鸣般的爆炸声、堆积如山且断手断脚的死人...成了文子在很长时间里每晚都做的噩梦。但是,文子现在已经不做那种噩梦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只有十四岁的她跟绝大部分日本人一样,战争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尽管残酷,却不得不被迫适应。文子的父亲和哥哥都被征调为了军人,此时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文子每天都盼着他们回来,可一起逃难的藤野阿嬷在一开始就对她说:“文子,不要幻想他们能回来了,跟满洲军打仗的日本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我的三个儿子连一个都没有回来,连尸身或骨灰都没有运回来”。
文子不相信,她坚信父亲和哥哥会平安回来的,并且她一直按照父亲离开时的嘱咐去做,连武器都没发就被编入国民义勇队里的父亲在离开时说道“文子,好好照顾母亲,等着我和哥哥回来”。实际上,文子也很担心,父亲和哥哥即便真的活下来,怕是也要找不到自己和母亲了,因为自己和母亲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混杂在难民人群里,不停地颠沛流离,一路上不停有人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没人去管,那些倒毙在路边的死人很快就在腐烂和野兽野鸟的啃噬啄咬中变成了白骨。甲府被北华空军炸成废墟后,文子和母亲与难民们一起逃入附近山林里,北华军的轰炸机群就像狼群驱赶羊群般把日本平民们四处驱赶,但躲在山林里还是躲不过那些雨点般的炸弹。文子记得很清楚,那些炸弹落下来后,树林化为火海,疯狂燃烧,无数人在大火和浓烟中惨叫着、哀嚎着、挣扎着,最后变成焦炭干尸。文子非常害怕,但她还要坚强活下去,因为她要照顾母亲,母亲前阵子因为喝了水坑里的脏水,一直在闹肚子疼,肯定是感染了什么细菌,但文子根本找不到医生,也弄不到药品,军队和政府把所有医生都征调为军医,并且根本不向平民发放药品,最严重的是,军队和政府在一个多月前开始不发粮食了,因为要节约粮食并优先供应给军队,平民吃饭问题“自行解决”。怎么自行解决呢?难民变成了饥民,饿得两眼发红的饥民们就像饥饿的蝗虫般,把能吃的都吃光了,被北华军轰炸机群炸成灰烬的田野里残余的一点点粮食被饥民们挖出来吃得干干净净,树上的野果和地上的野菜也被吃得精光,饿疯了的人连树皮草根都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营养不良,甚至因为吃了不消化的东西而无法大便,只能用手抠或活生生憋死。文子所在的这批难民群共有五十万人,聚集在山梨县境内的甲府甲斐盆地里,盆地里本来遍地良田,但此时都化为焦土。住在盆地和盆地周围山林里的难民们过着茹毛饮血般的原始生活,尊严、羞耻、人格等东西都已经被抛弃了,所有人只想着竭尽全力地活下去。没有房屋住,难民们只能用木头搭一个简陋的窝棚,甚至直接挖个土坑或在山里找个洞穴、找处树荫,没有警察维持秩序,政府和军队根本不管难民们的死活,实际上,政府和军队都已经自顾不暇。每天都有人饿死、病死、被飞机炸死、自杀,活人就住在死人堆里,甚至住在遍地的屎尿粪便里。文子记得广美阿姨,她是一位在东京大学里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音乐家,一位气质雍容、举止文雅的女人,可上次再见到她时,文子难以置信地看到广美阿姨脸色麻木而漠然地在大庭广众下毫无羞耻地直接脱下裤子大便,再怎么良好的素质,也不复存在了。瘟疫疾病在不断蔓延,难民们自发组成的治安队把死人堆在一起烧掉,死人太多了,埋掉或抬走丢掉太浪费体力了,所以就都烧掉。很多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没有力气,更加没有了求生欲望,即便北华军飞机飞来,他们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等死。饥肠辘辘的难民们每天忙着的就是寻找食物,野果野菜吃完了,难民们便捕捉野兽野鸟。文子记得她有一次和住在附近的清子姐姐看到有一个男人打到了一只很瘦的鸽子,清子姐姐过去请求那个男人能分自己一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什么,清子姐姐低下头,跟着那个男人走到附近树林里,一会儿后,两人重新回来,文子看到清子姐姐流着眼泪,衣服很乱,但分到了一条很小却很宝贵的鸽子腿。还有一次,文子看到一个男人兴高采烈地扛着一只野山羊回来,那真是一个巨大的收获,足够好几个人吃好几天呢,周围难民们立刻一窝蜂上去跟他索要,男人坚定拒绝了,结果难民们一起恶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男人被打倒在地,浑身流血,而那只野山羊则在眨眼间就被难民们争抢撕扯了个精光。最让文子记忆深刻的是,她出去寻找食物时曾不止一次看到死人,死人本来是很寻常的东西,但文子发现那些死人大腿上的肉被人用刀切割掉了,有的死人被剖开肚子,肚子里空空如也,内脏不翼而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子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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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地和盆地周围山林里已经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了,到处是光秃秃的树,树皮和树叶都被饥饿的难民给吃掉了。文子离开盆地很远了,也只找到两个干瘪的蘑菇,她很想带回去给正在盆地里躺在一个窝棚里的母亲吃,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因此虽然路途已经很远了,但她打算继续往前走,碰碰运气,虽然听说再往前就是帝国军和满洲军交战的地方,很危险,可有人说别的地方已经有很多人向满洲军投降了,而满洲军不但没有杀他们,还提供了食物,这听起来很美妙,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因为政府和军队都说,满洲军看到日本人就会杀掉。文子隐隐希望那是真的,如果碰到好心的满洲军士兵,也许能乞讨到一点吃的,能带回去给又病又饿的母亲。
黑暗的山林里并不危险,真的有什么野兽,也早就被难民们抓住吃了。即便碰到了毒蛇,文子也不害怕,反而会惊喜,因为那是一道大餐。在走的过程中,时不时会踩到稀烂的东西,文子知道,那是死了的并且正在腐烂的人,但也没什么可怕的。北华军已经停止轰炸十天了,文子决定要抓紧时间。在走了很远后,文子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是日语,她惊喜地走上去,看到山坡一个林间空地上站着一个人,是一个穿军服的日本士兵,士兵在喝着什么,整个人已经醉醺醺并且在说着胡话。最后,把手里的空瓶子丢掉,士兵坐在地上,脱掉了右脚鞋子,两手哆嗦着把手里的步枪顶在了自己的下巴下,枪托支在地面上,右脚大拇指慢慢伸向扳机。
“啊!”文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士兵睁着红色的眼睛,看到文子后,嘿嘿怪笑起来并向文子招手:“小鬼,过来!”
文子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走了过去。
士兵像头野兽般猛地把文子扑倒在地,然后粗暴撕扯她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喷着酒气的嘴里在饥渴地胡言乱语着:“好漂亮的小鬼...死之前能够痛快一下也不错...”
文子尖叫着,她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像清子姐姐跟那个男人做的一样。文子确实很漂亮,尽管只有十四岁,但她当初在女子中学时就被被人称为“美少女”、“从画上走下来的女孩”。当然,若尾文子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她会是战后日本的头号女星。
“不要!你是帝国军士兵,你应该保护我...”文子徒劳无力地挣扎着。
“帝国军?”士兵先愣了愣,然后大笑了起来,“去他妈的帝国军!狗屁的大日本帝国!狗屁的天皇!都要完蛋了!一切都要完蛋了!日本人就要彻底消失了!我们统统都要死光了!哈哈哈!都要死光了!哈哈哈...”他神经症地大笑着。
文子流着泪,比起自己,她更担心那两个蘑菇,可篮子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嗡嗡嗡...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飞机引擎声,这个恐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十天了,但又再次出现了,不过没有以前那么巨大,以前都是几百甚至是上千架同时发出来的,但这次只有几十架。
撕扯文子衣服的士兵抬起头并转过身,看了看后嘟哝了一句:“该死的满洲军!”
“呯!”震耳欲聋的枪声突然间响起,文子惊恐地看到士兵已经脑浆飞溅,她没有尖叫,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她更担心的是开枪的人。
一队装备精良的北华军士兵从不远处的树林里悄悄走出来,小心地保护着几位科研学者模样的人,专家们手里提着沉重的箱子。一名士兵走到文子身边,手里的狙击枪还在微微地冒着硝烟,他仔细看了看文子,然后用文子听不懂的汉语对其余人说道:“只是一个日本兵,还有一个日本小女孩,没有发现其他日军,安全。”
为首的军官对为首的专家说道:“钱博士,我们不能再前进了,这里已经是敌我控制区重叠着的前沿地带,您看,已经出现日军散兵游勇了。再前进,就会深入日军控制区,虽然我们无所谓,但您和诸位专家都是国家最宝贵的高级人才,我们可是万万不敢让你们冒险。”
为首专家点点头:“飞机已经来了,也没时间继续前进了,就这里吧!这里地形也不错,是个山坡,可以很清楚地眺望俯视远处的甲府甲斐盆地。好了!诸位,快抓紧时间架起仪器,接下来要严密记录下每一个数据!这是原子弹用于实战的宝贵数据,非常重要!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跑到距离投掷地点这么近的地方就是为了这个任务!快!”
“是!”周围的专家们一起忙碌起来。军人们则分散在专家们周围进行警戒。
为首军官走过来,看了看惊恐不安的文子,微笑道:“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随后从行军背囊里取出一块面包递给文子。
文子胆怯而惊喜地接过来,站起身并鞠了一躬,然后想要离开。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为首军官用日语问道。
文子紧张地搂着怀里的面包:“我想把这个带给我妈妈。”
“你妈妈在哪里?”军官问道。
文子指了指远处的甲府甲斐盆地。
军官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别去了,你妈妈...”他犹豫了一下,“已经死了。”
“投了!”那位钱博士突然大叫一声,“落下来了!”
所有人都急忙拉下钢盔或帽子上的护目镜,军官戴上护目镜后一把捂住文子的眼睛,低喝道:“别看!你会瞎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