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座,短短两个月内出了这么多事,我觉得很不同寻常!”刘翼飞说道,“我想好好地调查这几件事。”
万福麟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铸宇,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吧。”
刘翼飞哑然地看着已经下达逐客令的万福麟。
走出总司令部,刘翼飞心头烦闷,副官于文俊跟上来:“副座,怎么了?”
刘翼飞难以置信:“你不觉得总座他们都有点怪怪的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却好像很轻描淡写。自从我来了之后,就觉得周围气氛都很不对劲,现在,我更加觉得可疑了。”
于文俊想了想:“副座,您毕竟三年没在这里了,经验方面确实不如总座他们,他们可能见多了这种事,所以也司空见惯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太大惊小怪。”
刘翼飞惆怅道:“也许吧!”
无事可做却又不愿意真的游手好闲的刘翼飞思考再三,决定去视察部队。五月中旬一天,刘翼飞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驱车来到位于九州岛北部大分县的派遣军陆军第一四四步兵师的驻扎地,师长白凤翔是刘翼飞以前的部下。获悉长官来临后,白凤翔急忙带着师部军官们迎接刘翼飞。“副座,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呀?搞得我这挺仓促的!我也没有提前准备...”白凤翔显得手足无措。
刘翼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提前准备什么?做好表面功夫来敷衍我?”
白凤翔顿时面红耳赤:“副座您哪里的话...您放心!部队一直都是枕戈待旦...”
“枕戈待旦?”刘翼飞冷冷地指着兵营,“为什么这个团没有进行日常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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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翔支支吾吾:“今天放假...”
“放假?”刘翼飞顿时又气又怒,“仗打完了?战争结束了?你们在哪里?你们在日本!不是在本土!世界大战正如火如荼进行中!你们却已经马放南山!简直岂有此理!”
白凤翔神色大变:“副座!绝无这回事!您看到的这个团确实今天放假...”
“放假?”刘翼飞冷哼一声,他大步走过去,指着一个上尉军官,“你什么职务?”
上尉急忙敬礼:“报告副座,我是第五七三步兵团第二营第三连连长!”
“很好!”刘翼飞点头,“立刻集结你的连队,跟我到靶场去!”
半个时后,刘翼飞近乎勃然大怒地把一叠纸甩在白凤翔的脸上,“看看!这就是你的兵!全连一百七十五个士兵!一人射击五次!最后平均每人二十环不到!就这样的部队,还怎么上战场?你究竟怎么练兵的?玩物丧志!混账!”
白凤翔面如土色,嗫嚅着嘴唇道:“因为...部队常年驻扎在这里,没有实战经验...”
“没有实战经验?”刘翼飞讥讽道,“按照规定,战时非前线部队每天都是要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的!几年下来了,你的士兵打固定靶子还这个鸟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那个同样面如土色的上尉连长,“上尉,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实弹训练究竟多久一次?”
那个上尉连长胆怯地望了望白凤翔,支支吾吾。
“你要是敢不说实话,我立刻把你送进军事法庭!”刘翼飞声色俱厉。
上尉连长汗如雨下:“大概一周一次。”
刘翼飞顿时气炸了肺,他狠狠怒视白凤翔。白凤翔深深埋着头,不敢说话。
长长叹口气后,刘翼飞对白凤翔说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刘翼飞用一种苦涩的眼神看着白凤翔:“瑞麟,你究竟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怎么回事?”(白凤翔字瑞麟)
白凤翔低着头,没说话。
刘翼飞注视着他:“我很好奇。你师的战斗人员在两万五千人左右,按照军规,在战时,非前线部队也是要保持正常训练以随时准备调往前线的。你玩忽职守,让部队一片松弛懈怠先不谈,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缩减部队实弹训练次数,‘节省’下来的那些子弹到哪里去了?”
白凤翔浑身一颤:“副座...”
刘翼飞紧紧盯着他,突然抓住白凤翔的左胳膊,猛地撸起袖子,顿时露出胳膊上或新或旧的十几个针孔。
白凤翔险些跪下,嘴唇翕动着:“副座...”
刘翼飞悲凉地叹口气:“你果然又扎吗啡了。”
白凤翔早年是热河省著名的马贼土匪,后投效张作霖,张作霖看他善于骑射且枪法过人,因此让他当了骑兵旅旅长。当土匪时,白凤翔有两个绰号,一个叫“白三阎王”,一个叫“白三烟王”,前者是因为他凶狠彪悍,后者是因为他嗜好吗啡毒瘾。到张学良时代,张学良在东北全面禁毒,白凤翔这样的人肯定是要强制性戒毒的,否则就要被驱逐出军队并被强行关进戒毒所里。作为白凤翔老长官的刘翼飞曾亲自帮他强行戒毒,但是很显然,此时的白凤翔又恢复了以前的恶癖。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你们都蜕化了。”刘翼飞失望地看着白凤翔。
白凤翔羞愧至极地捂脸流泪:“老长官,我对不起您...”
刘翼飞有些心灰意冷,什么都没有说,默然地离开了白凤翔部队的驻地。
回到住宅后,刘翼飞心烦意乱,他愁绪满腹地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这几个月来,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有种特殊的东西笼罩在这里,自己在这里的大环境中似乎成了一个异类。很多东西都在悄然地发生了变化,这让初来乍到的刘翼飞猛然间感到不适应,并感到了一丝警觉。
这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刘翼飞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困惑,但又不敢深入思考。
九点多的时候,书房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刘翼飞拿起听筒:“喂?”
“老长官,是我。”听筒里传来白凤翔刻意压低的声音。
刘翼飞心头一动:“怎么了?”
白凤翔在急剧地喘息着:“老长官,我对不住您,甚至...我对不住国家。今天您来了后,我突然间悔悟了,您的训斥让我感到当头棒喝。其实...我本来就不愿意...但...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一失足真的会成千古恨的!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即便无法赎罪,我也要将功补过...我毕竟还是有良心的...”
刘翼飞心头一震,他警觉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凤翔语气很急促,似乎很紧张,很恐惧:“老长官,您不在这里的这三年里,派遣军内部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您完全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甚至,您现在其实很危险...”
刘翼飞震惊不已:“瑞麟,你镇定点!慢慢说!”
“老长官,您认真听我说...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张大网,一张缠住我们每个人的网,这里的情况恐怕连少帅知道后都不敢相信...我深陷其中已经两年...我马上开车去你住的地方...”
“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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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长官!您可知道,您现在住的地方就有人在附近监视着您!您要是夜里出发,他们就知道了!您不能动!”
“什么?”刘翼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外面黑沉沉一片。
“老长官!您要提高警惕,我马上来找您!两个小时后我就会到的!我要当您的面把事情都说出来!”白凤翔似乎很顾忌在电话里做长时间的说话,急匆匆挂上了电话。
刘翼飞拿着话筒,思维都僵住了。
电话那头,白凤翔挂上电话,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继而悄悄地从他此时所在的住宅卧室的后窗户翻了出去。他是个师长,但此时却不敢相信身边的任何人。穿过后花园,白凤翔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打开后门,一辆白天已经停在那里的越野车正静静地等着。白凤翔爬上车,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扭动车钥匙,继而在车子发动的轰鸣声中离开住宅。
从大分县到福冈约有一百多公里,沿途都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和森林,北华占领军为了方便管制当地人口,把岛上日本人都集中安置在各个城市里,形成一个个大型军管集中营。广大农村自然荒无人烟。白凤翔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开动着,他心乱如麻,长时间被压制着的忏悔让他终于痛下决心做出今晚这个决定。
车子在荒凉的公路上风驰电掣,但在一个拐弯处,尖锐的摩擦声中,车子突然失控。
白凤翔大吃一惊,急忙死死抓住车子,车子左前轮刚才突然间爆胎了。尽管他拼命想控制住车子,但发疯野牛般不听指挥的越野车还是把他重重甩了出去。飞到七八米外的白凤翔感到天旋地转,眼前金星飞舞,嘴里一阵甜腥味。他试图站起身来,但发现已经站不起来了,一条腿摔断了。
几个黑影像鬼影般从路边缓缓站起身,走向瘫倒在地不能动的白凤翔。
白凤翔瞪大眼,他看到的是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他身边的参谋副官之类的军官。
军官们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白凤翔,为首一个军官踩住白凤翔的右手,轻易拿开白凤翔握在手里准备反抗的手枪。
“师座,您这是何必呢?放着好端端的快活日子不过,偏要做出头鸟。”军官们看着他,无奈地叹口气,“副座白天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您情绪很不对劲了。要不是我们偷偷监听你的电话,真不知道您居然要出卖我们所有人。既然您要去告密,那我们也只能对不住您了。”
白凤翔怨毒而绝望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军官拿出手枪,对准白凤翔准备开火。
“白痴!”为首军官呵斥道,“师座是死于车祸!不是子弹!做事没脑子!去车子那边,赶紧拆一根钢筋铁条之类的零件过来。”
那个军官急忙跑到已经快散架的越野车边,费力地拧下来一根严重变形的铁杆。
“你不死,我们就要死。所以,对不住了,师座。”为首的军官接过铁杆,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白凤翔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