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合作,用意何在,昭然若揭。与美国特使接触的正是裕仁本人。美方代表向裕仁表示,美国可以无偿向日本援助一亿美元,再分批贷款给日本四亿美元,并通过伪装商船和潜艇的方式,向日本走私偷运武器装备和机械设备,帮助日本悄悄地重建武装和重工业体系;甚至,美方还希望能在日本本州岛修建几个秘密的海空军基地,必要之时让美军进驻本州岛。
这是一笔赤裸裸的交易,双方的需求和目的都是明摆着的。
“美国人想利用你们来对付我们,并把日本建设成遏制甚至是进攻中国的前沿基地和军事桥头堡。”张学良虽然心里非常震惊,但没有失态,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雍仁,“万一你们拿了钱却不干活,美国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美国人并不傻。”雍仁道,“美国人要求跟我们签署秘密合作条约,白纸黑字,这样,美国人的手里就有了我们的把柄。如果我们不听话,他们把合作内幕对外一公开,我们就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轻轻一笑:“面对美国人的引诱,你们的态度呢?”
“我们当然是果断拒绝了!”雍仁道。
“真的?”张学良冷冷地看着他。
雍仁脸上的果决之色立刻再次被心虚取代了:“张将军...其实...我们确实有些心动,但...我们仍然保持着理智。我的兄长一开始很犹豫,但最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放弃了这个赌注。那天跟美国人密谈的就是我的兄长,而我的兄长很快就告诉了我,希望我帮助他拿捏主意,我立刻劝他放弃这个几乎是自寻死路的赌注。美国和日本展开合作,美国毕竟在太平洋的那一岸,而我们就在中国的附近。张将军...请您原谅我们那一丝的犹豫...但我们最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支支吾吾、惴惴不安。
张学良冷哼一声。日本人说他们果断拒绝了美国的拉拢,张学良根本不相信,日本人说他们也曾心动,这才是大实话。张学良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几个美国人呢?”
“已经离开了。”雍仁道,“他们提醒我们,中国和美国保持着的和平是非常不稳定的,一旦中美开战,太平洋就一片战火,美日之间的联系也会被中断,所以,我们想要跟他们合作必须要抓紧时间。”
“你兄长是什么态度?”张学良看着他。
“我兄长一开始...有些心动,但很快就打消了念头,把这件事告诉我并让我来到沈阳向您汇报。”雍仁老老实实道,然后又急忙道,“张将军,请您相信,我们...我们对您是忠诚的。”
张学良暗想:你们忠诚才怪,你们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吞下这个裹着毒药的糖果,毕竟东窗事发了,美国人在太平洋对岸,你们就成了弃子,北华展开报复,你们第一个倒霉,所以你们才来通风报信。
紧急召开的高层会议上,获悉美国人在暗中拉拢日本人后,众军政高层无不义愤填膺,军方将领更加是勃然大怒。杨宇霆怒道:“美国人在菲律宾、澳大利亚、新西兰增加军力并把军舰开进印度洋已经是在我们的后院里放火了,现在居然还打日本的主意,简直令人忍无可忍!必须要采取果断措施来反击美国人对我们的挑衅以及他们在暗中算计我们的行为!”
“日本列岛距离我们实在太近!日本被美国人控制的后果甚至超出菲律宾,因为菲律宾人不堪一击,而日本人重新被美国人武装起来后则会对我们造成巨大威胁。美军在菲律宾的轰炸机只能炸到港澳台粤,但在日本的轰炸机却直接能轰炸沈阳了!”徐永昌也忧心忡忡。
“日本四岛只被我们控制了三个,留下一个本州岛至今未能控制,实在令人放心不下!”杨宇霆杀气腾腾地道,“留着日本,始终是个祸患!赶紧在本州岛登陆!彻底控制日本全境!”
“根据我们当初与日本签署的停战协议,我们是允许日本人在本州岛保持完整主权的。如果我们强攻本州岛,打下来也不是难事,但关键是,美国人已经看到了日本的价值并产生了利用日本对付我们的念头,如果我们再度跟日本开战,一来,日本会彻底倒向美国,二来,美国就更加能浑水摸鱼了。”杨杰道。
“小小的本州岛,屁大的地方!”杨宇霆冷笑,“用一个星期还不能踏平了?”
“邻葛,看来你对日本人的特性还了解得不够深。”杨杰摇头道,“日本这个民族跟韩国人十分不同。韩国人就是一条狗,只要不把它逼急了,它就不会狗急跳墙,我们只要不突破韩国人的心理底线,也就是不灭亡韩国,给它一个独立国家的名义,韩国人就会老老实实、心安理得地做我们的仆从国;日本人不一样,日本人很顽固,说好听点,就是民族自尊心极强,十分有骨气,就像一条桀骜不驯的野狼,日本人的心理底线比韩国人要高得多,韩国人可以接受我们在实质上控制韩国,但日本人不会接受。所以,我们对日本才采取了半占领的方式,保留一个本州岛给日本人在心理上作为缓冲。我们想强行占领本州岛,肯定不是难事,但日本人的民族自尊心被我们彻底践踏后,肯定会对我们充满刻骨仇恨,本来这七千万日本人也不足畏惧,但现在,美国人才是我们潜在的最大敌人。我们即便占领日本全境,七千万日本人也不会像韩国人那样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的占领,整个日本就是一堆干柴,美国人可以轻易地点燃这堆干柴来烘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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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仁自己也说了,日本人一方面想接受美国人的引诱,一方面也畏惧我们。”徐永昌继续剖析道,“如果我们强攻本州岛,日本人对我们的畏惧就彻底转为仇恨。所以,日本人只是肌肤之疾,美国人才是心腹大患。如果我们打败了美国,日本人自然就断绝了一切幻想。在美日之间,我们不能本末倒置。”
张学良望向徐永昌:“次宸,似乎你也赞同对美开战?”
徐永昌点了点头,他正视着张学良:“少帅,那天杨总座、陈总座、冯总座会见过您后,都找到了我,我也知道了原子弹这个东西。少帅,您是担心我们会在美英之后才拥有原子弹,所以才不愿意参战,但是,您凭什么认为美英在我们之前拥有原子弹并用原子弹解决德国后不会再对我们下手?”
张学良有些赧然,因为自己想半天才领悟的东西,徐永昌却在知道后就马上想到了。
徐永昌显得很语重心长地道:“原子弹确实杀伤力可怕,最坏的结局就是美英在我们之前拥有了原子弹,如果我们随后也拥有原子弹,这样,就能形成一种平衡,世界也重新稳定;最关键的是,在美英先拥有原子弹直到我们随后也拥有原子弹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起码要能百分之百确保美英的原子弹无法扔到我们头上吧?”
杨宇霆赞同道:“是啊,少帅,如果美英拥有原子弹却无法扔到我们头上,那美英的原子弹对我们也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说白了吧,假如美英拥有了原子弹,而我们却要在一年后才能研制出来,那我们起码要保证这一年内美英的原子弹扔不到我们的本土,同时也为我们本土争取到研制原子弹争取到时间。假如,战争结束后,美国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不退出已经占领的地盘,那他们就从菲律宾起飞轰炸机把原子弹扔到我们的东南沿海,我们怎么办?”
张学良默然了足足半小时后,最终叹息道:“你们说的确实有道理,其实,我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的某个东西轰然而落。张学良知道,在这种事情上继续自欺欺人已经是绝不可能了,自己前几天已经在深渊里往下掉了,现在算是掉到底了。
是的,事实也已经很清楚了:北华既然没有100%的把握能抢在美英之前研制出原子弹,那么北华就必须要有100%的把握确保美英即使提前研制出了原子弹,也无法扔到中国本土。
半晌后,张学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众人,意味深长地命令道:“你们开始你们的准备工作了。”
“是!”现场的高层们齐齐精神一振,目光明亮。
此时是1942年12月8日,农历大雪,张学良在这一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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