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师团师团长杉原美代太郎中将的脑子不慢,在觉察到对面的东北军攻击力度骤减且开始撤退后,他知道,这是第14师团的“围魏救赵”起到效果了。“哟西!”杉原中将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后,对身边的一干高级军官吩咐道,“诸君,第14师团正在朝着大石桥进发,因此满洲军不得不放弃对盖州的进攻,回援营口和大石桥,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彻底回到我们手里了。现在,第7师团,全面反击!拿下营口!同时歼灭这股满洲军在营口和大石桥之间!”
师团参谋长鲤登行一大佐询问道:“师团长阁下,盖州毕竟毗邻辽东战场,第14师团既然从辽东战场撤离并开赴到营口战场,那辽东的满洲军自然能腾出部分部队来。为了防止辽东的满洲军乘虚攻占盖州,我们在盖州起码要留下一个旅团吧!”
杉原中将点点头:“言之有理。第13旅团连日作为师团主力参加激战,伤亡确实不小,就让第13旅团留守盖州,第14旅团立刻追击败退的满洲军,并联合第3师团一起攻占营口!对了,再从第13旅团里抽调两个步兵大队给第14旅团,把师团的骑兵联队和炮兵联队也都交给第14旅团,把辎重兵大队和工兵联队交给第13旅团。”
“哈伊!”鲤登大佐急匆匆而去。
得到加强后的第14旅团共1.5万兵力,立刻在飞机和舰炮的增援下,穷追不舍地追击撤离的东北军。负责断后的第33师节节抵抗,死伤巨大,师长刘郁芬和副师长孙魁元都已无心恋战。看到自己的部下大批大批地倒在日军的炸弹和炮弹下,刘郁芬恨得咬牙切齿:“他妈的!东北军这是在拿老子做挡箭牌!”刘郁芬在中原大战后投靠张学良之前,是西北军“五虎将”之一,他对冯玉祥不是特别忠诚,并且割据自立的念头也一直挥之不去,从陕西被派到东北参战时,他就怀疑张学良是不是在借刀杀人,用日军来铲除异己,因此作战比较消极。此时他和第33师被留下断后,遭到追击日军猛攻,更加怀疑易凤翔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易凤翔虽然要求第33师起码撑十个小时,但战斗持续了短短三个小时后,刘郁芬就命令部队抛弃二道镇这个东北军最靠近盖州的据点,全力向营口撤离,第14旅团在后面穷追不舍,吞掉了第33师的好几个营,刺激得刘郁芬跑得更快了。
刘郁芬显然想多了,因为他的这个断后任务比起黄德兴第125师的抢占大石桥的任务,简直就是特殊照顾。盖州、营口、大石桥,这三地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第125师从盖州前线急匆匆奔向大石桥的路程跟登陆后的第14师团奔向大石桥的路程差不多,但第125师在这一路上轮番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死伤惨重,在日机居高临下的轰炸扫射下,该师在光秃秃的道路上毫无遮挡,再加上时间紧急,也无法暂停隐蔽,因此纯粹就是赤裸裸地挨着日军飞机的攻击,从盖州到大石桥的这一路三十多公里,第125师在日军飞机的攻击下死伤两千多人,一路风尘一路鲜血。日机的攻击不但杀伤了第125师的大批官兵,还迟滞了该师的行军速度,因此当第125师赶到大石桥的时候,捷足先得的日军第14师团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在大石桥上空升起了太阳旗,并且还挖掘了几道简陋的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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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德兴知道自己用一个伤痕累累的步兵师去进攻盘踞一座城镇且拥有空中优势的一个日军师团,胜算几率很渺茫,甚至可以说是不理智的。但出身于东北讲武堂的黄德兴对张学良的忠诚程度是非常高的,并且他知道大石桥得失的重要性,因此明知不可为的他还是下令部队朝着大石桥发动了凶多吉少的进攻。
固若金汤的日军大石桥防线下,进攻的东北军官兵们迎着日军疯狂的火力和头上不停盘旋投弹的日军飞机,奋勇冲锋。潮水般扑上去的东北军在电闪雷鸣、血肉横飞中又一次次犹如潮水般退下来,留下遍地的尸体和蠕动惨叫的伤员。黄德兴看得心如刀绞,但他还是含着热泪地喊道:“弟兄们!进攻!必须要拿下大石桥!”
官兵们忠实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在枪林弹雨和血流漂杵中奋勇冲杀。急红眼了的黄德兴命令各个团长亲自带头冲锋,第597团团长李纯华在第三次进攻中被日军子弹射杀,该团在一个小时内便伤亡过半;后续填上去的第598团团长邓玉琢带着部队前赴后继,发动第四次进攻。邓玉琢身先士卒地组织敢死队,自任敢死队长,以自杀性冲锋的方式扑向日军的火力点,整个敢死队几乎伤亡殆尽,邓玉琢本人在日军的炮击中被一发炮弹击中,霎那间挫骨扬灰;第599团团长张熙光在接到黄德兴要他发动第五次进攻的命令后,怒不可遏:“师座!你难道失去理智了吗?我们一个师去进攻拥有城镇防御线的日军一个师团,并且日军还有飞机参战,这不是进攻!是送死!”
黄德兴愤怒道:“你要是怕死,就给我滚!”
张熙光大怒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执行你那的愚蠢命令!我不能让我的弟兄们白白去送死!你不怕死,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进攻?”
黄德兴忿然道:“那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带队冲锋!”
两人在怒火中各率领一个营,冲向日军防线。日军泼风滚雨般的弹火中,黄德兴和张熙光率领第599团发动的进攻也以惨败而告终,腥风血雨间,全团战死两千多人,几乎全部都是倒在了日军的工事前,白白地被日军的机枪火力射杀的,少部分士兵突破日军部分防线,与日军在战壕里展开肉搏,因为没有强有力的后续部队增援而尽皆战死,张熙光本人也在白刃战中被日军乱刀杀死。
看到这一幕的黄德兴苦笑一声,拔枪自尽,倒在了尸山血海的战场上。
在远处观战的第125师副师长于兆麟对身边的第600团团长喻建章命令道:“现在开始,我接过全师的指挥权。喻团长,我命令你率领第600团继续进攻!”
喻建章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师座脑子抽筋,你也脑子抽筋了?”
于兆麟气急败坏道:“喻建章!你什么意思?你敢违抗命令不成!”
喻建章冷冷地道:“我拒绝执行你的这个命令,理由和张团长是一样的,因为你的命令是愚蠢的,我不能让我的弟兄们白白去送死。如果你坚持要我发动进攻,也行,你就必须学习师座的做法,跟我一起带头冲锋。”
于兆麟面红耳赤,然后恼羞成怒地道:“身为军人,就应该为国战死!我冲不冲锋不需要你指挥!你必须要执行我的命令!”
喻建章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现在全师就我这个团还算完好,加上其他三个团的残余部队,也就五千多可以战斗的士兵了。如果我的团也拼光了了,那么,于代师座,你到最后想跑时都没有部队来保护你了。日军难道只会挨打?不会主动反击?”喻建章称呼于兆麟“代师座”显然是在讥讽他。
于兆麟哑口无言。
喻建章又鄙夷地道:“我顺便提醒在此你一下,于代师座,你要是坚持黄师座那种失去理智的进攻行为,那你最好也阵亡或自杀,起码还能弄个褒誉美名,否则上级肯定会给你一个指挥不力的罪名。别以为你是万司令的干儿子就能躲避军法。”(于兆麟是万福麟的干儿子)
于兆麟原本的倨傲骄横神色顿时没了:“那么...喻团长,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喻建章苦涩地叹息道:“只能等第33师和第70师赶来增援了。”
但战事的恶化比喻建章预计的要严重得多。第33师在日军如影相随的“欢送”下一路狂奔到营口后,日军第3师团立刻和第7师团第14旅团一起对营口发动了攻击,在这同时,刘郁芬又获悉第125师进攻大石桥遭到惨败的消息,害怕继续留在营口会被日军彻底包围的他和孙魁元商议后,带着部队以“增援第125师”的名义撤离了营口。易凤翔给第33师的命令是前往营口和大石桥之间的边城镇,援助第125师,并截断第14师团和第3师团的陆上通道,同时也能确保营口战场上的东北军不会被日军包围,控制战局不会落到最坏的境地。
如蒙大赦的刘郁芬和孙魁元带着第33师赶到边城镇后,攻击驻守在这里的第14师团的一个联队以夺回边城镇。勉强发动了几次进攻后,第33师遭到十多架日机的轰炸,刘郁芬和孙魁元彻底没胆气继续拼下去了,便带着第33师抛下第123师和第125师,绕过边城镇朝着盘锦狂奔逃离。第123师和第125师随之陷入了日军第3、第7、第14师团的合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