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二徒弟心理??怕是受到了创击,必须开导开导,免??日后造成大伤。
对刘主任而言,传授技术简单,教导就难多了。他想着等二徒弟来了,要怎么开场。
没想到二徒弟的精神状态十分??好,反过来安慰他。
“师傅,我知道?把车间的几十号人当子女,现在走了一个?心里难受,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孙成志吊儿郎当地蹲坐在刘主任脚边,“想开?吧。”
刘主任语重心长:“在师傅面前就不要逞能了,吓到了不丢人。”
孙成志不以为然:“我给我家那边过世的老人穿过寿衣,抬过棺材,我能为这吓到?”
“还是不一样的。”刘主任叹息,他是根据二徒弟的描述想出当时那画面的,没亲眼见着,只是想象就够瘆??慌了。
刘主任念及??,谨慎地说:“?孙,?老老实实住家里吧,??往?师兄的宿舍凑了。”
孙成志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行,听师傅的。”
刘主任欲要?说什么,视野里出现了个?影,他拔?音量把人叫过来:“?向,??体好些没?”
陈子轻穿过院子进楼,发现平时对他充满敌视的孙成志没往他这看,一副恍惚的样子,他若无其事地收?探究的视线,笑着跟刘主任打招呼:“我挺好的。”
孙成志好像这才注意到陈子轻,他一口浓痰吐出去,擦着对方的裤腿砸在地??。
“喝——tui!”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孙成志说了这样一句:“走了的同志跟?一样,看完电影?来就倒下了。”
陈子轻还没怎么着,刘主任就一巴掌扇在二徒弟后脑勺??:“??讲浑话!”
“师傅,我这是事实啊,我们宿舍都知道的事。”孙成志??扇??夸张地鬼叫,眼白泛黄不太清明的眼斜斜看向陈子轻,“就?能溜达,其他的还躺着呢。”
陈子轻有些惊诧,只有他好了吗?他藏起疑虑,面??不动声色:“每个人的?体状况都不同,我昨晚睡??很沉,今早醒来就浑?轻松了。”
“?向?是有福的。”刘主任看他的头,看他的气色,“去食堂吃早饭了吗,没有就跟?孙一道,?们都去吃?东西。”
陈子轻说:“?马给我带了粥,我就不去食堂了。”
.
又聊了几句,陈子轻?到宿舍,他见马强强站在走廊晾衣服,脚步提快了不少:“?马,?把我的衣服都洗了啊?”
“诶,哥,?读好诗歌?来啦,就几件衣服,反正我闲着没事。”马强强从铁通里拿出一条裤子,对着地面挤了挤水,抖抖搭到尼龙绳??。
陈子轻见到了两块枕头巾,他指着其?一块桃粉花朵的:“那块枕头巾不是?昨晚才换的吗?”
马强强“啊”了一声:“还是有?汗味,我就一起搓了。”
陈子轻瞧瞧晒在护栏的垫??盖??,尼龙绳??的床??用品跟衣物,它们散发着茉莉香,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一滴水飞滴到他头??,他想起宗怀棠跟他说的事:“?马,我以前打过?,?记恨我吗?”
马强强拍打??子的手停在半空,圆乎乎的眼睛一??睁大。
陈子轻抿嘴:“记恨也是应该的。”
“没有没有没有。”马强强慌??不成样,他甩动着双腿抓耳挠腮,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恨的,哥,我谢?都来不及,我爹我妈让我听?的话,要我把?当榜样,?就是我的榜样,?打我是因为我懒惰不??进,?要是不管我才不会打我。”
陈子轻:“……”
认??的吗?
陈子轻观察马强强,见他一脸忐忑不安急??要死,恨不??挖心证明的表情,似乎就是??心话。
“作为组里的领导我有很多不足,在进行教育引导的工作?我用了错误的方法。”陈子轻后悔地说,“以前是我错了。”
他厚着脸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马强强眼神清澈泛着蠢,陈子轻解释:“意思就是说,犯了错能改过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马强强懵懵懂懂。
陈子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无论是什么出发?,打人都是不对的。”陈子轻前言不搭后语,“我打过?几次?”
马强强呆呆看他。
陈子轻指了指自己的头,挫败地说:“我想不起来了,所以?跟我说说,好吗。”
马强强伸出一根手指:“一,一次,就一次。”
陈子轻不是很信这个数字,他没刨根问底:“??人呢,有没有也以为?好的名义打??”
马强强把头摇成拨浪鼓。
陈子轻心想,这?圆球心里是藏着事的,没有不复杂的人,?简单也是立体的,有多面。
“尸体拖去哪儿了。”陈子轻拎起铁通把里面的水倒掉,水流卷着地??的灰尘从他鞋底流过,往他?后淌,他站到干净的地方,踩出了泥印子。
马强强说:“李科长带人弄走了。”
陈子轻问道:“死状是什么样?”
马强强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去看,我害怕。”
陈子轻也害怕:“那?问人了吗?”
马强强使劲摇头:“哥,?好奇啊?”
“我不好奇。”陈子轻立刻否定,不过尸体还是要看一眼的。
.
这个?生活区的大部队早就洗漱完了,楼下长排水龙头前没几个人,厕所的水池也空着,陈子轻就没下楼,他到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让马强强去路口等钟菇,自己去找宗怀棠,想让对方跟他一道去停尸处。
107的宿舍门??挂了锁。
陈子轻找人打听107那两位的去向,没打听出结果,反而听到了一个??的事。
领导们都紧急去厂长那儿商议那个已逝同志的后续,他不是死在工作岗位??,于理不需要支付赔偿金,于情应当给一些补助,好让他的家属能度过这个难关。
陈子轻一听厂长在开会就想,宗怀棠不会又去装他哥了吧?
不是没可能。
陈子轻去了办公区,他沿着原主的记忆奔向一间?会议厅。
里面坐了八九个领导,手边都放着一杯茶,李科长站在座位??说着什么,一部分在低头记录,一部分听他说。
这是?层领导会议,陈子轻等级不够进不去,他在门外查看坐在会议桌??方的男人。
隔着距离闻不到味道。
不确定是宗怀棠,还是宗林喻。
男人蓦然抬了下眼,深邃沉敛的目光对准门外的陈子轻,似有询问。
陈子轻依旧分不清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他拘谨地挥挥手,溜了,然后又从门边探头看李科长。
看了好一会都没见李科长挠背,说明泡的药水澡管用了。
陈子轻放下心来,李科长生命安危暂时没问题了。不过……李科长昨天挠成那样,今天就不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这么神奇。
说起来,他自己也挺神奇的。
那种在他骨头缝里乱窜,让他生不如死的寒冷阴气消失??干干净净。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反了,他刚要掉头就瞥见一个房间里放着板车,尸体就停在那??头。
有个同志在板车旁。
陈子轻考虑到不是他一个人,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那同志朝他看来:“向师傅。”
陈子轻??头:“?也是来送这位同志最后一程的吗?”
“嗯,来送送。”
陈子轻发现??子没有揭,遮住了里面的尸体,他犹豫要不要去揭个??角。
“向师傅是想揭开??子看看吗?”那同志说,“我帮?揭。”
尸体的面貌一下就撞进了陈子轻的眼底。
青紫色的脸,嘴巴是张着的,闭不??,眼睛也是。
看??人发怵。
正值春季,死亡时间不算久,房间里没有尸臭,陈子轻还是避开尸体的脸冲一边呼吸,二楼是任务?,一楼的人死了,又是意外,怎么看都跟任务没有关联。
他前一秒自我催眠自己做的一定是日常任务,后一秒就听见那同志说:“向师傅,汤同志昨晚从放映厅叫到宿舍楼,一路走一路给?叫魂,叫对了啊,?看起来没事了。”
陈子轻脑子一懵,等他找?神智的时候,同志已经走了,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和一具尸体,他一眼都不敢瞄就快速跑了出去。
.
汤?光天麻麻亮就在生活区大门口做好登记??街了,家里的司机给他稍了一大包好吃的,还有父母给他写的信,他背着吃的,边往?走边看信。
“汤同志——汤?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公路对面传来喊声,汤?光连忙收起信纸迎??去:“轻轻!”
陈子轻刹住车:“?叫我什么?”
汤?光笑眯眯地说:“?名啊,?睡觉的时候说的。”
陈子轻心惊肉跳,我哪
天不会稀里糊涂就把我的??实?份说出来吧?他赶紧问监护系统:“?们会屏蔽吗?”
系统:“会。”
陈子轻擦擦头??的冷汗,他这个监护系统虽然话少冷淡没人情味,但是可靠。他把思绪放?正事??面:“汤同志,?昨晚给我叫过魂啊?”
“是啊。”汤?光说,“?香不是总灭嘛,我就等?睡着以后,按照我家那边的方法叫了一次。”
陈子轻握住他的双手,又敬佩又感激:“多亏了?。”
汤?光脸一红:“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功劳。”
陈子轻的态度很郑重:“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将来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
“……”汤?光挣了挣手,嘟囔道,“有?紧。”
“抱歉,我冒昧了。”陈子轻松开他的手,情绪一时半会难以平复,“?怎么不告诉我呢,要不是有同志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汤?光觉???事一桩:“这不算啥。”
陈子轻不能认同,还不算啥啊,换成他的话……做不到。
“不对啊。”
陈子轻??汤?光的惊疑转走注意力:“什么不对?”
汤?光怪异地说:“?刚说是有个同志跟?说的?不是我怀棠哥?”
“不是他。”
“可是,我叫魂的步骤除了怀棠哥,没??的人清楚啊。”汤?光的鞋底在地??蹭蹭,白嫩的脸??写着费解,“因为我一路??只碰到了一个人,是在水塔那里,我话都没讲就走了。”
陈子轻猜测:“那是在宿舍里听到的?”
“我在?宿舍门口喊了?三遍,旁边宿舍有人没睡听见了,也只知道我在给?喊魂,不知道我去过哪,从哪?来的。”
汤?光逻辑清晰:“那个人是怎么知道我去了放映厅,一路喊??家的?”
他吸了口气:“除非是一直跟着我,跟在我后面。”
陈子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汤?光拧眉:“是谁啊,哪个车间的,?把名字告诉我。”
陈子轻说:“我没问。”
“那长什么样?”
陈子轻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一片模糊。
那个人的?形,和脸都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