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想。过去,她很尊重王友晟的,可今天她被王友晟吓着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清楚记得“真诚地明辨是非才是人的本分”这是王友晟当对同学们的面说过的话。后来,她和仇明征说起了这句话,仇明征说人怎么可能做到真诚地明辨是非,没有人能够做到。周梅说可以,至少我们应该相信我们能做到真诚地明辨是非。他说,没必要相信,既然做不到那就没必要相信。当时,仇明征说人民军队不能打过长江来,应该在三十六年宪法的基础上实现和平,所有的党派都不能一党独大。周梅说,一个政府的信义一旦失去了,那是找不回来的,人民军队必须过长江来,一定会的,只有这样才可以改变一盘散沙的局势,实现政令的统一,人民的团结,民族的进步。仇明征不理解这个逻辑,他说一盘散沙未必不好。只要文化进步,思想自由,人民幸福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到那个时候就不惧怕外国侵略了。两人各持己见,争吵起来。
结果他输了,他输了也就走了。仇明征走了,就在听说人民军队突破了长江的消息后不久,他和他的家人往南走了。走之前,他没有和周梅告别,周梅去问别人才知道他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仇明征和成子是没有关系的,怎么会想到他?一有不如意的事情,周梅就会想到他,周梅甚至认为所有的不如意都与仇明征的固执有关,就是他把事情搞糟的。
王友晟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他刚才说那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真诚地明辨是非的人吗?要是是,那他就太虚伪了,想明辨是非却不做明辨是非的事;要是不是,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他,使他不再真诚地明辨是非了呢?
“你还在想成子吗?别想了。”刘明海的话打断了周梅的思考。周梅问道:“这人会变吗?”刘明海答道:“当然,你看!这天说变就变,何况人!你是说成子吗?”“不是,我是说王老师。”“王友晟呀!我不太了解,他岳母和我家的关系挺好的。他今天没说什么吧?”“以前,他跟我们说过‘真诚地明辨是非是人的本分’,今天他没有这么做。”“不只是他没这样做,都没这样做。”“可他说过那句话呀!”“你再说一遍刚才那话,我没记住。”“真诚地明辨是非。”“真诚地明辨是非,说得是很好。你以为这样说了就应该这样去做,是吗?我们能不能只是把这句话当成一个目标,或者当成一个原则。”
“我那个案子唐三赖怎么插手了。”“你为这事想不通呀!”“就是。这能说是真诚地明辨是非嘛!他自己都有嫌疑。”
周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看见一个人匆匆从前边走过来,周梅用手电照了一下,那人用手挡着,哈了一下腰。周梅刚把电光移开,这时那人一个欠身上前抓住了周梅的手,猛地一拉,周梅一个趔趄向前倒过去。这期间,周梅“啊”了一声。那人快速上前用胸部堵住周梅的嘴,另只手紧紧地摁住周梅的头,使周梅不能动弹。
吓得几乎昏厥的周梅,根本感觉不到到底有几个人过来了,他们过来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感觉到有人喊她,有电光照过来,有人跑过来,还有两声枪响。
追人的成子、唐三赖、田毛头他们回来时,周梅和大家一起已经到了成子的家里。唐三赖和成子一直争论着,周梅听到了他们进屋前的话。唐三赖说:“就是手电筒暴露了目标。”成子说:“要是没有手电筒,那周梅就被人抓走了。”“没有手电筒,这样的月光能看清男女?”“怎么不能!”
成子说话时,不假思索,语速很快,显得很有自信。进到屋里,他没有直接问周梅,问的刘喜豆。他问道:“没什么问题吧!”刘喜豆说:“就是吓得不轻。”而唐三赖却一个劲的问周梅:“看见有谁?”接着又说,“不能乱说,一定要想清楚。”一旁的李昭福说道:“要不报派出所吧?在乡政府旁边就发生这种事。”唐三赖这才说道:“那好!我这就去报案。”这之前他根本没提到过报案。
周梅记得刘明海上次没有问自己报案的事,所以说道:“唐三赖是在李爹提醒后才说要报案的,听了李爹的话,唐三赖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说去报案的。”刘明海说道:“也不能说他半天没说话就有什么问题。我们是第二天接到报案的,唐瑞昌解释说是电话机坏了,等到第二天雷雨田来上班才修好。”周梅说道:“第二天,我没上班。我是后来听雷雨田说的。他说,电话机没有坏,就是电池的线掉下来了,可能是老鼠咬断的。”“老鼠咬电线干什么,奇怪!”
一位走过来的路人认识刘明海,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好在活动开了,也就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周梅被袭击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刘明海来杜李调查,调取了一些证据。还把李昭福的手枪收走了。当时有些证据确实指向了张大胡子和唐三赖。可这也不算什么大案,又有其他案子需要人手,案子就放下了。没想到今天又提了上来,而且是唐三赖通过黄所长提起来的,还把矛头指向了成子,有贼喊捉贼的味道。
唐三赖确实有嫌疑,刘明海曾经向黄所长汇报过,这些疑点有:唐三赖为什么要坚持留周梅吃饭?唐三赖怎么来得那么快,他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依据什么不朝大路追,而是朝小路?当时的能见度怎样?唐三赖为什么没有及时报案?当天晚上的饭菜是学校的大师傅做的,勤务员张大胡子到哪里去了?
两人是走山阳村过来的,路近一些就是有点滑。上金家台之前,刘明海不止一次跟周梅讲:“今天开会的情况。回家后千万不能讲。”周梅点头同意了。
刘明海去刘家找刘金殷,周梅先回了李家院子。见李昭福将一床棉被和垫絮分装在两个箩筐上捆着放在大厅边的走廊,知道这是为自己去杜李住准备的,连忙走了过去。李昭福连忙说道:“衣服湿了,快去换衣物。你这是去哪里了?”
周梅把外套脱了下来,里面的衣服也有点湿,湿的地方不多也就没换了,穿上了一件毛线衣,套上另外一件外套,然后躺到了床上。
成子有两件事,周梅的印象比较深。第一件是:于蕾带着周梅她们这些女兵上了金家台,在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对女人当兵议论纷纷,成子说道:“以前就听说过,也没什么稀奇的。古时候有个花木兰、还有穆桂英都是女人,也带兵打仗,还有女皇帝,女人和男人没什么两样,好多事女人做得来,男人还做不来呢。”另外一件事是:前不久,有一个下磨山坳的雇农,用布袋挑一担糯米经过牛草坡的时候,扁担断了,糯米掉到路边的泥水中打湿了。这雇农站在路边,不知道怎么是好,差点哭了。刘喜豆路过看到了,打算帮忙把干净的米弄出来。下班回来的周梅、王毓英也来帮忙。成子过来说道:“天不早了,先让他把我家昨天打的那些糯米给他挑去交账。剩下的事情慢慢来。”结果是成家、刘家、李家吃了两三天的糯米饭。田毛头还问今年哪来这么多糯米。
想着想着来了睡意。李昭福敲了一下门,进来问道:“有不舒服吗,喝点姜糖水?”周梅连忙起来,说道:“我没什么事。刘公安也来了,等会他会过来有事说。”“成子的事?”“嗯!”“是不是出大麻烦了?”“我也说不好。就是有点想不通!那天晚上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碰到成子的?”“哪天?你出事的那天?”“嗯!”“牛草坡。”“那不离岔路还远着嘛。”“怎么又说起这事了,那些人抓到了?”周梅看了一眼李昭福说道:“没有。今天我去清水坪了,和唐乡长一起去的。他跟我解释说这事绝对不是他干的。”“以后晚上千万不能单独出去,去了杜李更加要小心。满妹要是回来,你和她一起,也回来,这边的床铺不撤。趁刘公安还没过来,你先休息一下。”李昭福说完掩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