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议室的人不少,除了张顺生、喻仁庆、黄克俭这些干事,就连守门的贺憨头也坐了进来。还有一个坐在里边前排的人,周梅不认识。
见人到齐了,唐三赖说道:“今天是本乡长上任以来的第……第几次会议?”雷雨田连忙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数。这时,喻仁庆举着手喊“乡长”,唐三赖示意了一下,喻仁庆站起来说道:“我们还是快点成立乡政府吧,像三塘乡那样。”唐三赖说道:“你坐下!怎么和我说这个,乡政府不是早就成立了吗?为什么要像三塘那样开会,不开会也已经成立了。我到杜李,那就是乡政府成立大会,知道吗,你?”雷雨田说道:“是第五次会议。”“那好,现在我宣布第五次会议开幕。鼓掌!”
鼓完掌就由张顺生念报纸,不是说张顺生喜欢念报纸,是因为张顺生会用东乡话念报纸。唐三赖到东乡之前,在长沙集中学习过几天,那里的老师说的是一色的长沙话,几好听。现在杜李乡的这几个人中没有会讲长沙话的,只好选会讲东乡话的。周梅是在东乡长大的,她的东乡话讲得最正宗。唐三赖不好勉强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张顺生也会一点东乡话,那就有劳了。
张顺生读了好久,报纸上说的都是湖南的事,多数还是益阳专区的。“我说张顺生,”张顺生刚转到一篇新报道念了两句,唐三赖打断他说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还在益阳车(读chā)圈?你也出去,到湘潭转一下唦!”唐三赖把报纸拿过来翻了翻说道:“不对呀!你这是什么报纸?”张顺生回答道:“《新湖南日报》。”“你怎么读这个报纸,读《人民日报》唦!你冇出过湖南,我出去过呀!我就喜欢听《人民日报》。”
周梅也没管唐三赖这话的逻辑在哪里,趁张顺生拿《人民日报》的空隙,溜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她去问在石塘乡工作的同学张枫今天在做什么。那边回答道:“人不在!”“干什么去了?”“催粮去了。”“禾都没割呢,就征粮呀!”“可不是,领导说谷仓里有早稻。”周梅悻悻地发下电话,坐在那里没动,看着张顺生拿着报纸过去也没有动。不一会电话铃响了,是张枫打来的,说她今天没出去,问周梅有什么事没有。周梅说道:“没事,就是无聊的很,想说说话。”张枫说道:“你还无聊,你无聊那我们就该愁死了。”周梅说这几天上班就念报纸,还不如去征粮。张枫说道:“你以为征粮那么好玩呀,完不成任务骂死你,罚你的站。”说完挂断电话去忙去了。周梅真不知道石塘乡为什么那样忙,那么忙到底有什么用。
张大胡子的计划泡汤了,因为,周梅拉着李禹成一起来食堂来吃晚饭,唐三赖不好拒绝。如此操作到了第四天,出问题了,食堂里没东西吃了。怎么回事?当然了,杜李乡无论是现在的乡政府,还是以前的乡公所都没有金山银山,虽然隔金家台不远,金家台山下也没有埋金子。
先前吃的不过是翟排长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哪里够吃!唐三赖、周梅的供给算上了,还没有送来,初一、十五区上每月送两次。吃供给制的只有四个人,唐三赖、周梅、张顺生和雷雨田。张顺生从清水坪调到杜李算旧政府遗留人员重新安排工作。雷雨田和张顺生的情况类似,他一直守在这个院子没离开,他第一个接洽了军管会的首长,第一个把翟排长他们领进了这个院子,所以他恢复原来的工作,也就等同于重新启用了。喻仁庆、黄克俭只是旧政府遗留人员,领一些津贴,以维持生计,这两人在食堂吃饭是要自己拿米来的。贺憨头和张大胡子和喻仁庆他们的差不多,也要自己拿米来,只是勤杂人员的津贴少,比喻仁庆他们少得多,养不活人,勉强够自己吃穿的。
不过,这几个人都有机会变一变,那就是报县政府正式成立乡政府,并在乡政府的干事名单、勤杂员名单中写上自己的名字。正因为这个原因,今天喻仁庆才在会上说成立乡政府一事。当时唐三赖根本就没有理解喻仁庆的意思。
唐三赖哪里理得清这些事,一听张大胡子说“没吃的了”,吓了一跳,以为还在吴方明的鬼屋,四处张望,没找到原来的那个墙洞。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除了张顺生其他人都有办法解决。只是这事的解决权在张大胡子手上,其他人不好插手。张大胡子把唐三赖拉到一边说道:“他们说供给的东西过两天就来,要不这两天不聚餐了。我回去拿点东西来,度过这几天再说。”唐三赖说道:“有的吃到无的止,你既然回去拿就多拿点。”张大胡子哪里是回清水坪去拿东西,是想到高良才家里去借。听了唐三赖这话,张大胡子知道不把周梅搞到手这唐三赖是不会停止会餐的。于是决定帮唐三赖完成这个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的事。
他先找高良才借来了一袋米,要来了一块腊肉和其他几样菜。然后去了西边的矿山,找到两个人,说好了价钱,约定了时间。
这天放学后,李禹成去找周梅一起回金家台,有人告诉他周干部有事,先回金家台了。李禹成没多想,信了。可回到家没见着周梅,李昭福觉得奇怪问怎么回事,李禹成这才把事情跟李昭福、田毛头说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周梅有其他事情出去了,传话的人传岔了,听话的人听岔了。可在晒谷坪晒谷子的刘喜豆听了这事后,却没有李昭福那样乐观,说道:“唐三赖以前在清水坪的路上就欺负过路客,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大胡子,不定怎么使坏。周梅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出了问题,谁都不好受。”听了这话李昭福想起刘明海前不久说过的事情来,心想:“要是真有人内外勾结使坏,那真是要出问题的呀。不是说一定要有鬼才会出鬼,没有鬼,有人装神弄鬼更可怕。”
李昭福回到房间拿出那把小勃朗宁检查了枪膛放进上衣口袋,领着田毛头、杨艺和刘金满出门了。在牛草坡遇上了成子,听大家这么一说,成子也跟了去。
看到大路上晃动的手电筒,李昭福猜测应该是周梅和送周梅的人,也就心宽不少。可就在离岔路口不太远,准备打问前边的人是不是周梅的时候,只见手电筒乱晃,传来了尖叫声,李昭福带着大家冲了上去。凭借微弱的天光,李昭福看到有人在前边的路上朝北跑去,他掏出手枪打了两枪,听到一人叫了一声。大家从岔路口过去,没见着有人倒下,也没有血迹。
成子、杨艺、田毛头没有管这些,笔直追了过去。他们刚走,唐三赖也追上来了,是从大路那头追出来的。谁跑得过唐三赖!特别是在这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他追上跑在最前面的成子,举枪打了两枪,然后追进了左边的岔路。成子迟疑了一下,跟着追了过去,追了两里路到河边,没路了。
没抓到人挺可惜的,好在周梅没有被那几个人怎么着。大家问周梅有几个人,周梅也搞不清楚,好像是三个,不能肯定。李昭福没有让唐三赖送周梅,让他回了杜李。成子去接刘喜豆,一直跟着去了金家台。
一路上都在议论这事,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捣鬼,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凑巧。但议论归议论,怀疑归怀疑,谁都没有证据。
很快,这件事在杜李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辞都有。唐三赖不得不出面主导舆论,说道:“是土匪干的,周梅打手电暴露了目标。”他还责备张干事不该借手电给周梅,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成子说唐三赖应该知道那是条死路,贼人是不会走那条路的。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唐三赖指使别人干的,可他猜不透唐三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