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川表哥的头转了几转,老驴推磨一样,忽然扑通一声倒了。
贡川表哥牺牲了?没有,他这样的人不容易牺牲,没过一会就醒了。
母亲说她侄子饿死了不心疼,把人家哑巴饿死了是罪过。母亲把哑巴接来过一程,但是她不能把哑巴养活下来,那时还是困难,要是现在谁也不差一口饭,哑巴就饿不死了。
哑巴在我家一程子,脸也好看了,人也活泛了。
贡川也来,以探视哑巴为名,穿着一件沾满了蚊子屎跳蚤血的破衣,我母亲毫不留情地批评他,问他怎么对得起岳西的老丈人的那句话,要你照顾她,你干什么去了?
母亲啊,你这个侄子是猪大肠子,放地下一大摊,拎起来一大挂。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他一点都领情。
他被母亲批评够了,显得生气了,头僵着像个僵颈鹅。
青木问他为何闷闷不乐,他说﹕“我在跟人吵嘴啊!”
哑巴生的男孩出奇的聪明,都是我娘买奶粉喂大的,但没有多少时间,传来了哑巴不行了的消息。
她那天去山里找吃的,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青紫,回到家就躺床了,第二天就死了。
九香死了之后,贡川还与自己的亲家母好了一程子。这话还源自他的女儿小荣,为了跟这个女人好,他不惜将自己二岁的女儿小荣嫁给大她二十一岁的男人,我母亲为这事专门去讨伐他了。
他头僵着,跟母亲说﹕“小姑姥,你别管得太宽了,我尊敬你喊你一声小姑姥,我不尊敬你,你什么都不是。我家小荣的婚事我不做主还要你来做主了,你滚一边去,我是好是坏跟你有什么相干?”
母亲满腹怨气,流着眼泪回家来了。
亲家母小戏唱的好听,据说我表哥僵把个颈子在茶馆里听她的戏,眼睛眯缝着享受得不行,一节戏唱下来,贡川就答应把女儿给她的不成器的儿子。
这个女人为了进一步笼络贡川,把香喷喷的人往贡川的脏兮兮的身上贴。
她也因为有些嫌弃贡川太脏,每次完事都要下河里清洗身子,否则她没法让自己舒心。
贡川一定要跟她合演《梁山伯祝英台》,送兄那一段。
唱得是如痴如醉,贡川发挥了自己的公鸭嗓子,只把路人驻足观赏这对野鸳鸯。
她向贡川表哥承诺,说只要把女儿早一点给她家的儿子,她的一身肉由着他耍,到时两家就变成一家了。
但当贡川把女儿白送到她家,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翻脸不认了。
但贡川哪里肯离开她,每天坚持要找她,哪怕她去了天涯海角,一定要把他找着。
那段时间表哥搁她家呆着,但呆多久都是白呆,这女人出去唱戏去了,再也找不到她了。贡川气愤得很,骂她是个婊子,但他说起这个女人的时候,还是流露出对她的无限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