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伯只听见自己的腿咔喳一声,犹如树根折断发出的声音。他当时不敢出声,直到了晚上,他才像被人打断了两条腿只剩下两条腿的狗一样,爬着回家了。
四伯的生产队长不能当了,他向大队申报,自己为了公家的事情跌断了一条小腿,属于工伤事故。
大公无私的胡本贵盘问良久,是不是真的工伤事故,你别是去为私,冒充工伤。
老四一口咬定自己是修理生产队的牛棚,从上面跌下来的。
胡本贵这才说∶“老四,你回家买一台织布机,我们稻花香就差一台织布机。”
二伯给四伯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他每天织布染布,晚上加班到深夜,人是忙了,但钱是多的,十里八乡都把纺成的棉纱拿到他家织布。
四伯家吃喝好,一家人脸色都红扑扑的,在当年大部分人肚子里没有油水的情况下,四伯一家人的肚子还是有货的,就连四伯母一个半老婆子,也吃喝得红光满面。
胡二鬼跟娘亲到四伯家去织布,老远就闻到他家绿豆粥的香气,双旋井水煮出来的粥特别浓郁,四伯家住在双旋井庄,占了一个自然优势。
原先六叔家、还有区干部王德印家也在这个庄子,后来都搬走了,跟四伯合不到一块,都说死瘸子难缠。
四伯给二鬼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会说书,说起大鼓书来他双眼放光,二鬼特别喜欢听他神聊,比起二伯的吹牛四伯的神聊有据可依,至于四伯其它方面的不好都是次要的了,二鬼就没去深究。
二鬼娘纺了几年的纱,凑成一挑子,说织几匹布给二鬼哥将来做定亲礼,二鬼娘用箩筐盛着绕好的棉纱,如一个个包谷棒子,棉纱轻飘飘的,娘亲让二鬼挑,她自己挑着一担水桶。
二鬼挑着这样的担子可以说不轻不重,走在农业学大寨先进小队的地埂路上,她想唱歌,娘亲不给唱,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唱歌,凡是唱歌的女孩子,长大以后都是做皮肉生活的。
二鬼当时不知道娘说的皮肉生活是个什么生活,有皮有肉不是很好吗?
她在学校老师教的《赤脚医生向阳花》,二鬼唱得那是嗓门洪亮,三里路都能听见,二鬼的优质歌喉不展示出来,不是浪费了吗?
可是回到家想回唱一下,娘亲硬是不给唱,管得她放个屁都要偷着放,被人听去了,好像就丢了她的脸一样。
“娘啊娘,我看你封建思想比较严重哎,唱个歌妨碍了谁了?你看田小敏的妈妈,不但支持小敏唱歌,还支持小琴跟小江乱谈情。”
二鬼你敢学她家的小孩,我打死你,她家都被人指断了脊梁筋。
“娘啊我与你没有共同语言了。”
“你就像你老子,神经兮兮的,有事没事就唱歌,给人家看笑话。”
“做人咋这么苦呢,唱个歌也受人管制。”
老远见着四伯家门口的大河边上的双旋井,冒着腾腾的热气,双旋井在无论多么干旱的年头,两个井眼永远不停地工作,是稻花香生产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泉源。
三年大干旱之时,这口井救了四周无数人的性命,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水井,在月光皎洁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经过这里听到一群姑娘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