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队书记胡本贵拢着袖子过来了,他严厉地批评木有久:“木有久你别屙不掉屎怪茅厕巷子,大老粗没有害死你家小六,小六是自杀,大老粗没有任何责任。大热的天,你还不让死者入土为安?”
木有久说∶“胡书记,我家小六难道就白白死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这事出在你身上,你心下何忍?”
胡本贵说∶“难怪人们说你难缠,我看一点不冤枉你,我说了一句话,还被你讹上了?大老粗人都不见了,你还想怎样?”
“他是畏罪潜逃,我要大队给个公正,大老粗走了,他舅舅没走,就叫他舅舅担起责任。”
胡本贵冷笑笑,从牙缝里兹出来一句话:“木有久啊木有久,十个瘸子九个狠,这句话真是恰当得很啦,你翻翻这规矩是哪朝哪代订的。”
木有久大喘粗气,把脸撇过胡本贵的眼光。
小六妈死鱼一般的眼瞅了一下胡本贵,一句话没说,胡本贵顿时觉得很不自在,这个女人怪可伶的。
小六妈那天晚上睡了一小会子,小六来了,她从高高的云端里走了下来。
她妈抬眼望去,小六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下了凡尘。
她跟她妈说:“别怪这个怪那个,都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我活够了。”
小六妈哀怨地说:“六子啊我的好孩子,你走了倒是自在了,你妈你爸怎么办呢?谁来给我们担水,谁来给我们拾肥,我们怎么活呢?”
“我不管,你们快把我安葬了吧,眼看蛆虫就要把二鬼吃成了躯壳了。别指望大老粗会出安葬费,他一家跑到几万里的外地去了。我驾着筋斗云看见他在那里种棉花呢,一家人都穿着黄军装。”
……
是的大老粗坐上了去边疆的列车,去投靠他的姐姐,地址是边疆省农五师八十六团。
大老粗一字不识,杨淑琳表嫂也不识字,一对睁眼瞎子,小如、小好能认识几个字,但也没有起到作用。
大老粗在列车上就有些急,担心到了农五师找不到他姐姐,他把自己的情况跟坐在身边的素不相识的女人透露出来∶“大姐,你知道去精河县农五师怎么走的吗?”
那个女人说∶“哦,精河县跟我一路的,我下车你就下车,问我路算你问对人了。”
那女人嗑着瓜子,小嘴忙得一点没有空闲,与大老粗谈话实际上耽误了她有序地嗑瓜子,但她乐意。
大老粗跟她说是头一次来投亲,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
那个女人图出一只瓜子壳,又进入一只瓜子,十分热情地说:“我给你带路,我家就在那个地方。”
大老粗跟在这个女的后面,不上当才有鬼呢。
在稻花香他是生产队长,出了二里路,你大老粗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事情对于你都是陌生的。
他实在是没有经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她在哪里下车,他就在哪里下车,这明摆着骗子吗?
大老粗还从挎包里摸出来几个从省城买的洋糖发包,十分虔诚地送给这个女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