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火的热浪顿时扑面而来，莫然被彻底激怒了。在工地现场、这么多人面前，竟然有人敢用喷气蓝火！
他做梦都想不到，“现场明火”预警竟然是喷气发动机的蓝火！
莫然狠狠瞪了胖子一眼，眼里的厌恶让后者不由松开手。
此时雌猫已经停稳，蓝火呼地一下熄灭。
莫然挺直肩膀，胸膛里集聚着怒气。必须让他们清清楚楚地记住他的态度--即便举足轻重如风向标—在他的地盘上也必须遵从他的规矩。
莫然怒气冲冲地瞪向副驾的位置，座位上空空如也。这时他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人绕过机头向他走来。
这是一个身形窈窕的轮廓，逆光里金色的光线勾勒出优美的弧度，轻巧利落的短夹克和紧身长裤显得气宇轩昂。光影中的人摘下头盔，长发立刻飞扬在风里。微波卷浪的灰色反射出银色的光晕，让莫然忆起多年前躺在屋顶看夜空划过流星时的璀璨辉煌。
等到她走到面前，打了个招呼：“嗨！”莫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绿色清潭。
他见过同样墨绿色的瞳孔。签约仪式上赠送雌猫时，同样如绿潭般的双眼带给他深深的震撼。那眸子像一潭薄雾笼罩的墨池，绿色深邃，没有一丝光泽，传递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同样是绿色深邃的眸子，这双就像微风吹散雾气，阳光直射入潭，碧波荡漾的水面发出揉皱的绿缎般的光彩。
“嗨！”
“莫然，莫总。”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威廉姆的女儿，佩特拉。很高兴见到你。”
“莫总，”胖子挤上来陪笑道，“佩特拉·韦恩小姐是风向标投资集团新上任的执行主席和董事会主席。韦恩小姐现在全面负责我们园区改造项目……”
“是的，”佩特拉打断胖子的话，撇撇嘴说，“家父身体突感不适，我们暂时还没有对外宣布，亏的有季总帮我熟悉情况。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请莫总多多关照。”
胖子听得心里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两周前他接到佩特拉电话，说她想去工地参观。他疑虑重重又欣喜若狂。要知道风向标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投资基金，佩特拉既年轻又没有经验，简直是天赐的金主。
她想去工地参观？找自己确实比找莫然方便。为什么想去工地？她肯定“有所考虑”，但工地不会长脚，就算他不带她也没法把工地藏起来。要不要跟莫然说一声？这两年莫然性格大变，他码不准莫然会发什么神经，说不定就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人施工现场并不是百分百“人”，参观一下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想到这里胖子毫不犹豫一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陪同参观，他发现，这位年轻貌美的总裁对技术的兴趣远超项目本身。一个投资公司，关注技术细节超过收益回报，这让他立刻警惕起来。他把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极致，想赶紧结束“双方完美友谊的开端”。谁料韦恩小姐临走前笑眯眯来了一句：“明天继续”！
这一“继续”就连续了十几个“明天”。
不仅如此，这位大小姐每天高调地“从天而降”。胖子心中暗暗叫苦，他看懂了韦恩小姐肯定不是她自称的“长长见识”这么简单。他心里暗骂自己既不长眼也不长脑子，他一边让人赶紧调查，一边想着怎么报告莫然，结果今早就被抓了个正着。
但他显然判断失误。
他低估了佩特拉的影响力。他偷瞄了眼莫然，把心放回了肚子。
胖子对美女的品鉴有两种：“美貌型”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气质型”是“有的人”喜欢的。
这位韦恩小姐极为年轻，拥有毋庸置疑的美貌。韦恩家族标志性的浅灰色长发和墨绿色瞳孔让她有着异域风情的艳丽。但她深绿的瞳孔像猫一样没有焦距，天使般的脸庞因过于苍白而显得冷漠。就像那种从木质长椅抬头仰望天顶壁画，感受到先知凝望你的眼睛时心灵的平静。平静湮灭欲望，所以在胖子眼中，这种疏离的美貌只是“气质”罢了。
很久以后，在某个烂醉如泥的夜晚，莫然向胖子吐露他“在距离神最近的地方感受到离神最远的距离”。
现在的莫然显然想不到这点，他完全被迷住了。他的表情显得如此放松。上次胖子看见莫然放松，还是两年以前。
“工地现场完全按照模拟舱的场景实施，所有操作实时同步。佩特拉小姐在这里、和在模拟仓里看到的效果是一样的。”
“我知道，我在季总的模拟舱见过。”佩特拉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对地平线的了解仅限于胖子季节这周欲迎还拒的接待，这还远远不够。她本应直接联系莫然，但她还是选择跟季节先打打交道。季节是地平线最大的分包商，这让她跟莫然实际接触前能有一道缓冲，也才能让她保持对事情发展的控制。她敏感地感觉到眼前这位莫总对自己明显的好感，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当做一个机会。
莫然用热切的眼光盯着佩特拉。他估猜佩特拉还不到二十岁，轻蹙着眉头一看就是在想事情。她的眉毛和睫毛都是浅灰色，跟发色相同，唇色也很浅，整张脸看起来苍白而柔弱。她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他突然忍不住想逗逗她。
“没想到韦恩小姐对成套建筑技术这么感兴趣，真是与众不同。其实，物流园厂房是最简单的模拟仓，实在不值一提。我手上倒是有个新的……”莫然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佩特拉果然追问道：“哪种模拟仓？”
“海底测绘。”
“海底测绘？”胖子瞪着眼睛凑上来。
“对。”莫然点点头。他看见佩特拉的眼睛闪了一下。
“莫总果然是个爽快人，”佩特拉盈盈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来这里，是为一个政府项目寻找建设方，我感觉可能只有您有承接的实力。还有，我参观了您的‘森林花园’，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我没有经验，各位又是行家，所以提前跟季总沟通学习学习。既然今天遇见您，如果莫总能抽出时间，我们能否一起聊聊。您刚才说的那个模拟仓，我也很想去长长见识。”
“行。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莫然指着雌猫用逗趣的语气问道，“我配的飞行员上哪儿去了？这点小事还要劳烦韦恩小姐亲自动手？”
“这是两个问题呢！我逼他建了个模拟仓，”佩特拉咯咯咯笑起来，她模仿莫然的口气严肃地说，“我呢，就是‘完全按模拟仓的场景实施’。”
说罢她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邀请莫总，考验一下我的驾驶技术。我们的深度合作最好从给我一张飞行执照开始。”
“我的标准很严格的，”莫然狡黠地眨眨眼，“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