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十分冷酷地瞥了他一眼,“自作自受。”
他还疼呢,肩疼腰疼屁股疼,罪魁祸首还霸占他的床。
“墨书。”容钰放下茶杯,面色浮上一层阴翳,“院里那两个小厮打发回去,就说我喜静,其他的不用解释。”
不必多说,老太太自会明白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午老太太就派了两个安静的小丫头过来,走路都没声,身契也一并交到容钰手上,意思便是让他放心使唤,不会再干涉他院里的事了。
当然这是后话。容钰现在只想躺下休息,坐在轮椅上让他的腰有点受不了。
楚檀就下床将他抱了上去。
看见他利落的动作,容钰眉梢一挑,“看来还是打得轻。”
十板子不算轻,寻常男子挨上这么多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但楚檀皮糙肉厚,身体素质堪比一头年轻矫健的雄狮,这点伤痛还不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楚檀从后面搂住容钰的腰,嘴唇在脖子上磨蹭,忽然阴恻恻道:“公子那会儿说‘消遣罢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容钰懒洋洋地阖着眼,散漫回答。
楚檀眯了眯眼睛,露出森白牙齿在细嫩的脖颈上轻咬,语气危险,“公子真当我是消遣?”
容钰掀开眼皮,冷冷道:“再废话就滚下去,我很累。”
楚檀将容钰抱得更紧,不悦的神色也收敛干净,埋在容钰颈窝拱蹭,声音有点闷,“我不信。”
那些话不过是哄骗老太太的,不然老太太见容钰对他一个下人真上了心,肯定要把他赶出去。
公子为了将他留在身边真是用心良苦。楚檀在容钰脖子上亲了好几口,于是又挨了两巴掌,才消停下来睡觉。
——
扬州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容钰的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整日阴着一张脸,眉宇间有股驱之不散的郁气。
杨淮烨便总想带他出去玩。
要说杨家最闲的年轻人就属他了,大哥忙着做生意,二哥忙着读书,就连杨清灵也被二舅母督促着学女红。
只有杨淮烨整日吃喝玩乐,是扬州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
这是他第三次来找容钰出去了,容钰拒绝了前两次,这次便答应下来。楚檀也一言不发地跟上。
杨淮烨诧异地看着才过去六天就行动自如的楚檀,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那天楚檀被老太太打板子的事他是知道的,也了解前因后果。
这全在杨淮烨意料之中,老实说在码头的第一个照面,他就觉得表弟和这个下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不过他性子向来洒脱不羁,从不多管闲事。
扬州是极为富庶繁华之地,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商人,甚至还有远渡重洋来此的金发绿眸的西洋人。
杨淮烨带他们去了听雨楼,名字起得雅致,其实就是酒楼。
掌柜的立刻出来迎接,领着他们去了三楼雅间。在三楼中间最为宽敞之处,有一名年轻女子,戴着面纱在弹琵琶。
曲调优雅舒缓,十分悦耳,杨淮烨顺手扔给她一颗碎银子,女子受宠若惊,却碍于曲子未完不能起身道谢,只能点头致意。
掌柜的替她道谢,“杨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怜香惜玉。”
杨淮烨笑道:“新来的?以前不是位弹琴的女子吗?”
“客人们说总听琴声听腻了,就换了个新鲜的。这女子也是可怜……”掌柜欲言又止,杨淮烨也没再问。
饭吃到一半,便有吵闹声传来,丝竹之音也戛然而止。
所谓雅间,并不是独立包厢,而是以屏风相隔,故而略一探头,便能瞧见外面是何种情况。
原来是一个中年男人与刚才那名弹琵琶的乐妓拉扯了起来,言语之间格外粗陋。
“你今日必须给我钱,不然我就在这不走了!”
“爹,我真的没钱,你快走吧,别打扰贵人吃饭。”
“怎么会没钱,你每天在这弹琵琶,冲那些有钱人笑一笑,不就什么都有了!”
争执间,那男子看见方才杨淮烨给女子的赏钱,顿时眼睛一亮,扑上去抢。
女子连忙阻拦,愤怒道:“爹!你将我卖到这里,欠酒楼的钱都没还清,这钱不能给你。”
那中年男人的神色十分怪异,脸色涨红,气喘如牛,双目更是布满血丝,俨然一副癫狂的样子。
他时而冲女子大吼,时而又跪地哭喊,“求求你了,把钱给爹吧,再喝不到神仙醉,爹会死的!”
就在这时,掌柜已经带人上来,将那男子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不消片刻,掌柜又带着那名乐妓前来道歉。
掌柜解释道:“方才那男子是她爹,半月前将她卖到这,抵了五十两银子。咱们东家看她一个弱女子可怜,就让她弹琵琶换工钱来抵债,等还够钱就把身契还给她。可她这个不着调的爹总来找她要钱,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扰了贵人们吃饭,恐怕东家也不会留你了。”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乐妓说的。
乐妓便哭起来,她一介女子若是被再卖掉,好去处就是给大户人家做奴婢,坏去处,恐怕要沦落风尘了。
容钰托腮听了半天,忽然问道:“方才你爹说的那个神仙醉,是什么东西?”
乐妓愣了下,随即眼中浮现出浓郁的愤恨,“什么神仙醉,那是世间最最可恶的东西,要不是它,我爹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檀眸光微闪,情绪一敛而过。
掌柜对此讳莫如深,“我看这位小公子还是别打听的好,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掌柜带着乐妓下去了,容钰还好奇着呢。他问杨淮烨,“烨表哥,你知道吗?”
杨淮烨摸了摸下巴,思忖道:“听说过,好像是半年前才出现的,扬州城内,只有一家赌场有卖。”
容钰眼眸微亮,“赌场?”
“你可别打这个主意。”杨淮烨翘起二郎腿,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道,“咱们杨家祖训,但凡杨家子孙,决不允许染赌。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就算你是她的心肝儿,也得挨一顿打。”
容钰轻轻勾唇,“烨表哥忘了,我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