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进了帐篷,里头放了好几个小太阳,暖洋洋地像是开着空调的室内。顾念秋坐在矮凳上,杜医生正在抽他的血做检查。
顾念秋早就闻到人来了,头也不回,硬邦邦地说:“奕铭烧得厉害,等下也给他看看,别烧出哪里不对。”
杜医生看到了帐篷口的人,没作声,笑道:“重感冒么,就是得慢慢养,急也急不来的……你放松些,拳头不要握这么紧。”
顾念秋松开拳头,按住酒精棉。
奕铭靠在帐篷前头,轻声道:“杜医生,我的抑制剂用完了。”
顾念秋压制着呼吸,身后人隔他十几米,但光靠声音便能让他浑身绷紧,本能地感到心悸。
医生道:“你在发烧,不能打。平日里多忍忍,我给你开两片口服的药。”
“好,”奕铭笑了笑,“那我先出去了。”
就这样,别的什么也没讲,他转身出了帐篷。顾念秋盯着医生检测他的激素水平,慢慢吸气,呼气,努力平定自己的呼吸。
以为会查出来信息素严重超标,片刻后等到结果,医生却道:“你在来的路上打过药了,一切正常。”
顾念秋:“……一切正常?刚才奕铭贴着我,我感觉很不好。”
医生问:“怎么不好?”
“像是来潮的前兆,呼吸困难,腿软,发热。”
杜医生道:“不,你的激素水平一切正常。”
说着,他把检查结果递给他。顾念秋看了一眼那几个熟悉的指标水平,然后把结果叠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偏过头道:“正常就好,我先去排戏了。”
外面已经差不多准备完毕,顾念秋穿着戏服,被寒风吹冷了手脚,看见奕铭正坐在边上喝感冒药。
目光刚一过去,对面的视线便转了过来。奕铭的瞳色比常人更浅,被四周的白雪映着,像某种神秘的猫科类动物,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何导拿着大喇叭喊:“各就各位,第28场,场记,摄影师,演员,造型师,到这儿来集合。”
顾念秋身上的铠甲很重,走得也慢。化妆姐姐给他补了一点粉,把他的脸色化得惨白惨白,脸颊上带蹭到了“血”。
何导在给群演们讲戏,奕铭走到他身边,两人谁也没提刚才跑马的事情,互相把台词对了一遍,然后沉默地等待正式开拍。
“这一场比较难,你们两不要有压力,尤其要注意安全问题,”何导转过身来,“慢慢拍,NG几次也是常事。”
两人点头,翻身上了马。场记打板:“第28场第1次,ACTION!”
几十人的群演身着铠甲,手持长矛,开始厮杀战斗,现场陷入有规划的混乱和嘈杂。顾念秋与奕铭并肩作战,左手驾马,右手持剑,先拍的慢动作,所到之处群演配合地被击倒在地,喷出假血来。
过了这一镜,又陆陆续续地补了几个视角,下一镜敌军冲破防线,从四面包围收紧,两人身上已经被假血浸透,奋力厮杀,地方将领却一剪穿透了顾念秋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又在即将触地时被威亚拉住,吊起半空中。顾念秋近段时间身体非常敏.感,被勒得骨头都发酸,脸色真白了几分。
这个镜头连续拍了三次,顾念秋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时,才到下一场。他被吊在地面往上几厘米的地方,奕铭喊着:“大哥!”,骑在马上,弯腰配合威亚做出抱人的动作。
顾念秋被甩得头晕,下一秒便进了他的怀里,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揽住了他。
到此,“林暮寒”奄奄一息,近乎昏迷,只需躺在怀里等带走便好。顾念秋也耗尽了力气,被威亚勒得喘不过气,难受地靠在了奕铭的身上。
奕铭大约又烧起来了,身体滚烫,烫得他心头直颤。
镜头还在追,奕铭杀红了眼,声音哽咽,嗓子哑着,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我必定带你杀出去!”
顾念秋张嘴想说话,假血却不停地往外涌,触目惊心地流过了下巴。白马的奔跑之中,他看见奕铭的睫上挂着泪,被阳光反射得发光。
好像真的到了血淋淋的古战场,死神追在他们后头,四面楚歌,只剩他们两生死相依。
顾念秋半闭上眼睛,被马上的人珍重地搂着,眼角处也渗出泪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