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谢无伤”是个听劝的,她说不要,他就乖乖站好。
其实站姿也没那么乖,他只是简单的垂手而立,却很有几分谢无伤真人的神韵。
少女单手支着脑袋,歪头看他,明眸里充满探究。
她依然没能说服自己。
“我且问问,你知道自己是傀儡人吗?”她语气自然,带着几分懒倦意味,听不出任何恶意。
他答得也不拖泥带水:“知道。”
姜回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宗门里那些傀儡人是不知道自己是傀儡人的。
不,应该说它们脑子里没这个概念,毕竟只是机关术制品,根本没有脑子。
自然也不会有人问它们,知不知道自己是傀儡人这种话。
那么,再往深了想,“谢无伤”他有脉搏,有心跳体温,与常人别无二致的身体,他是否会像常人那样生活,思考?
要是这样,那他就该是嫌疑人三号。
他本尊二号,傀儡人三号。
姜回雪想象了一下她从前如何如何欺负奴役他,以致他内心生出恶念,想要报复她,这完全合理。
可她居然不是很生气。
她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是怎么把他做出来的。
“你能感应到他的心魔吗?”她淡声询问团团。
【师尊,他是傀儡人呀,再逼真也只是傀儡人,不会生出心魔。】
是么。
姜回雪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这个当事人:“我当初是怎么把你做出来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感觉到古怪。
似乎还有些残忍。
对方却浑然不觉,平静地回答:“主人弄来了两样东西,北域魔窟雪山中的阳菩提和谢无伤的一分元神,以自创的傀儡秘术制成了我。”
姜回雪不知道阳菩提是什么,但听起来就很厉害。
至于谢无伤的元神,想也知道不易弄到。
元神是修士之根本,挖人元神,比炸祖坟还过分。
就凭那段记忆中,她跟谢无伤打成平手,不具备碾压他的实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来的。
还有傀儡秘术……
姜回雪默默下巴。
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像真的很厉害哦。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她那么强,怎会那样被人杀死?
团团就在她神府内,却连杀她的人是谁都没看见。
她从窗台跳下,轻盈地落地,自顾自地开始参观这间小楼。
地方不大,她从正屋绕到后边,发现这里整体呈回字形,中间一个天井,月光倾泻下来,灌满整个院落。
这里很干净,能看出来“谢无伤”有勤劳打扫。
走廊上分布着三间房,姜回雪一一推开门去看。
一间是她的卧室,方方正正的屋子,地方不大,却很是奢华,床上铺着绸缎锦被,金丝软枕,地上立着青玉屏风,看着十分精巧昂贵。
窗前妆台上整齐摆放着三只宝箱,光是箱体表面便镶嵌了许多宝石。
其中一只就这么摊开着,其中各式珠钗首饰、玉石金器流光溢彩。
屋内随处可见发光的明珠,最小的也有鹌鹑蛋那么大,个个光滑圆润。
姜回雪看得咂舌。
沈琅说什么来着?她以前说过,宗门弟子要勤俭节约,不得骄奢淫逸?
看起来,这个最违反宗门规矩的好像是她自己啊。
“这些都是我的?”她对着屋内虚空一指。
“谢无伤”:“是主人从南渊国带出来的,现在都是法器。”
哦,并没有好多少。
姜回雪想起来了,对,她以前曾是一国公主,有这些行头倒也不过分。
至于另外两间房,一间她打不开,需要密文,“谢无伤”说他也不曾进入过。
她没多纠结,打不开,说明时候未到,直接抬步走到另一边走廊的房门口,直接推门。
“支呀”一声,随之是扑面而来的灵气。
房间里整齐拜访着不下十个书架,上边零散搁着些卷籍,她走到最近的书架前,随便拿起一本翻开。
却见蓝色封面上红光乍现,骤然出现一股力量与她对抗。
姜回雪立刻感觉指尖一痛,像被毒虫咬过。
她蹙起眉,看向“谢无伤”。
他适时地解释:“有封禁,同样需要密文,随意触碰会被禁制伤到,但没事,主人有自身灵力保护。”
“……”姜回雪阴恻恻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他其实可以早一点说的。
她挑眉问:“我连自己都防?”
他步伐缓慢,脸色如常淡然,并未因她的语气有任何惶恐,走到最后一排书架,从中抽出一只卷轴,又走回来递给她,说:“除了这一卷,其他都是主人自创的禁术。”
姜回雪垂眸,看着卷轴上缠绕着一圈黑色密文,“这又是什么?”
“主人日常记录的手札,你死前吩咐我,等你重生那天要拿给你看。”
姜回雪指尖一抖,差点给摔了。
她死前还留过遗言?
还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心中疑窦更深,她的死,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复杂,她会不会根本就知道杀她那些人是谁?
明明室内不透风,却好似有寒风拂过。
姜回雪握紧了卷轴,指骨在月光下泛着玉色,看似甜美温顺的杏眸此刻凝着一层薄霜。
她轻声问:“我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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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个问题,“谢无伤”也答不了她。
他不知道杀她的是谁,她死的时候也不在现场,只知道她在“死”前都做了什么。
他一路平铺直叙,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却说出让她无比扎心的话。
听下来,姜回雪粉□□白的小脸都泛着绿。
银牙轻咬,掌心都被攥得通红。
她怎么死的?
说好听点,叫不走运。
说难听点,她是自己作死的,太轻视对手,太高估自己。
小时候,姜回雪从父尊那里,得到过一件宝物,叫千机镜。
据说千机镜是上古之神的造物,能窥探天机,在适当的时候,千机镜会提醒主人即将发生的灾祸,但只能显灵一次,镜子就会碎掉。
这种听起来挺玄乎,却又玄到不知真假的物件,她没太当回事,就摆在桌前当梳妆镜。
没想到有一天它真的显灵,也如传言中一样碎掉了。
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凄惨死相。